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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吴必得与秦必获却私自商定,各自悄悄报了导游中专学校和火车司机培训学校。
做导游可以一直在家的外面飘,吴必得说。
做火车司机,一出门就可离家二千里,秦必获说。
吴恰风看到寄到手上的通知书时,脸色青白,跌落在木椅上,汗水在脸颊上淌成了溪流。
“对不起,爸爸。”
吴必得垂着头站在吴恰风面前,“可是,我实在受不了了。
爸爸,如果我继续这样顶着压力下去,我会发疯的。
爸爸,请原谅。”
秦必获的父亲却没有轻易地放过他,而是把他关在房间里要他面壁思过,想让饥饿迫使他回心转意。
但是第三天,秦子泰下班归来发现儿子坐在阳台的栏杆上,摆出的姿势同他父亲当年跳楼的姿势一模一样时,他大叫一声昏了过去,并且从此妥协。
就像当年悬崖一纵报了中专般,秦必获与吴必得一同离开了北京,在吴恰风被诊断为血癌后的第二年。
吴必得在登机前十五分钟,离家半年后,给家里打了第一个电话,也是最后一个电话。
“妈,我去美国了,十五分钟后登机。”
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别离。
“必得,你要回来,马上,你父亲已经不行了,他随时都可能……必得,不管你多么恨他,但是,他是你的父亲呀!
难道这最后一面你都不肯……”
“对不起,妈,”
吴必得在秦淑泰澎湃的哭声里有一份凭海的从容,“我要去检票了。”
“必得,你不能,不能这样呀!”
秦淑泰哽咽悲鸣着,哀求道,“回来吧!
好女儿,来看看你爸爸……必得,其实你并不了解你父亲,将来,有一天你会了解他的那个时候,必得呀!
你会后悔的,你会……”
吴必得在这一端轻轻挂断了电话,她头也不回地登上飞机,一直到最后,她没有看一眼祖国的土地。
回到医院,秦淑泰俯在吴恰风耳边说:
“刚才必得打了电话回来,她已经在美国了,我跟孩子说了你的情况,她非得要回来不可,我阻止了她,我跟她说我会把她这份心捎给你。”
“谢谢你,淑泰,”
吴恰风轻轻地笑了,“我知道会是怎么一回事,我就知道是见不到必得的了。
好!
我要的就是她这样的独立。”
吴恰风轻轻偏过头,掩过眼角的一滴泪。
是的,要她这样的独立,吴恰风在吴必得十二岁那年居然把她送到英国一所寄宿学校,让她一个人在那儿学习了一年。
吴恰风这是为了培养吴必得的独立性。
一年后,一个人走下飞机的吴必得笑容平静,一见到父亲就讨论起今晚吃烧鸡和吃烤鸭哪一个更好些。
她从来没有谈过她一个人在英国那一年日子中的一滴,她将那片海封起来了。
那真的是一片海呀!
一片泪水的海。
全部写满在一本日记上,没有一个字是能够看清楚的,它们全部被泪水,烧烬只留残骸,熔化只剩斑驳了……是谁说过父母不应该让孩子流这么多的泪水,就像孩子不应该让父母流太多的眼泪。
眼泪是生命之水,一旦流尽,那灵魂里就只剩下火了。
沉默有时候是一种危险,譬如吴必得,但吴恰风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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