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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3页）

从滔滔不绝的论辩中，我听出了单调的说教。

有一个来自上海的同学，经常当着众人之面慷慨陈词，骂当局几句，实则趋炎附势，常常为了一点儿实际利益讨好他心中鄙夷的人。

有一回，我抄起一本书上厕所，因为讨厌这本书的极左调子，便开玩笑说这样的书也就配在厕所里翻翻。

该书作者在社科院，这个同学很快把我的戏言报告了他。

我当然无须讳言我的观点，但这个同学平时总对我表示亲近，却干出如此不光明的勾当，实在令我吃惊。

与人接触时，我经常发现，比我聪明的人多的是，可是，在这些比我聪明的人里面，十之八九都比我肤浅。

另一个使我遗憾的事实是，世上有聪明人，也有老实人，但缺少心灵美丽的人。

研究生二年级时，现代外国哲学学会成立，在太原开会，我们这些相关专业的研究生也参加了。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学术会议，感到有趣的不是会上的讨论，而是会下的交游。

游览当地名胜，有人提议赋诗，我赋了一首《晋祠》：&ldo;天下庙堂难计数，晋祠别具窈窕风。

隋槐斜扶圣母殿，周柏半遮邑姜宫。

内有似嗔似怨女，却无呆头呆脑僧。

可怜四十二佳丽，千载幽居暗壁中。

&rdo;周红是一年级新生，她赋了一首《游玄中寺》：&ldo;玄中高筑在云台，风打山门报客来。

佛祖已辞东土去，香烟空绕庙堂回。

抚碑细索穷通理，寻纸争描绝代才。

欲问谁知玄妙意，清风鸟语久萦怀。

&rdo;这首诗显出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远非我所能及。

人们评论说，我风流倜傥，她充满禅意。

从交谈中知道，她是为了克服情感的痛苦而选择学哲学的，我便唱和一首，揭露禅意背后的困惑：&ldo;玄中久已印心台，历尽沧桑佛自来。

身是游人闲赏玩，神迷净土苦徘徊。

为疗隐痛求哲理，因赋新诗露慧才。

回首凝眸过往处，青烟缭绕愁满怀。

&rdo;返京列车上，一位老师写五言诗述平生不得志，有&ldo;呼啸神明知&rdo;之句，周红和诗劝慰，有&ldo;神明我自知&rdo;之句，他们拿给我看，老师说：&ldo;怎么样，也写一首吧?&rdo;我几分钟交了卷：&ldo;白云来复去，此心兀自痴。

秋风送北雁，春雨牵愁思。

低栖常高唱，白发犹青丝。

混沌大世界，神明孰可知?&rdo;他们一个悲观，一个用乐观劝悲观，我把他们都否了，来一个超脱，无所谓悲观乐观。

老师叹道：&ldo;难怪有人说二周了得。

&rdo;我与周红的接触仅此一回，之所以在这里提及，是因为最近我意外地翻到了当时抄录的这些诗稿，二十五年过去了，人生中早已湮灭的一幕小小情景又重现眼前，别有一番滋味。

在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写过旧体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