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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2页）

前面所述，正是他雇了驴子，进城上报馆的那一天。

伯雍一边催促着驴，一边看那山村景色，不知不觉，已然到了万寿山9。

他由驴上下来，付了驴钱，招呼了一辆车，言明雇到新街口，二十五枚铜元。

到了新街口，他多给拉车的五枚，说：&ldo;我多着一件行李，这五枚给你打酒喝吧!&rdo;拉车的道声谢，接了钱，用条破手巾，不住擦他脸上的汗。

伯雍在一旁看着，老大不忍，暗道：&ldo;小二十里路，给他三十铜子，还很高兴。

可见出汗赚钱，过于不易了。

&rdo;这时伯雍方要再呼一车，到宣武门外去。

那拉车的见伯雍还要出城，又知他肯多花钱，便说：&ldo;先生!不必另雇车了，我送你去就完了。

&rdo;伯雍说：&ldo;你已然出了一身汗，跑了二十来里路，再到南城恐怕你的力气来不及。

&rdo;这时那车夫已然把汗擦干，喘息定了，连说：&ldo;行行!三四十里算什么，我就怕不挣钱!道路多跑，倒不在乎。

先生，你上车吧!&rdo;伯雍说：&ldo;你既然愿意去，我仍坐你车去吧，省得费事。

&rdo;当下告诉他什么地名。

伯雍方要上车，这时在街心上，早拥来许多辆车，一个个你一言我一语，都说：&ldo;先生别坐他的车了，他已然跑不动了。

&rdo;这个拉车的见大众车夫抢他买卖，便大声说道：&ldo;谁跑不动!有敢跟我赛赛的么?&rdo;还是伯雍排解了几句，别的拉车的才散了。

当下上了车，那车夫拉起来便跑。

伯雍说：&ldo;你倒不必快跑，我最不喜欢拉车的赌气赛跑，你只管自由着走便了。

&rdo;车夫见说，果然把脚步放慢了些。

此时伯雍在车上问那车夫道：&ldo;你姓什么?&rdo;车夫道：&ldo;我姓德。

&rdo;伯雍道：&ldo;你大概是个固赛呢亚拉玛10。

&rdo;车夫说：&ldo;可不是，现在咱们不行了。

我叫德三，当初在善扑营11里吃一份饷，摔了几年跤，新街口一带，谁不知跛脚德三!&rdo;伯雍说：&ldo;原先西城有个攀腿禄12，你认识么?&rdo;德三说：&ldo;怎不认得!我们都在当街庙摔过跤，如今只落得拉车了，惭愧得很。

&rdo;伯雍说：&ldo;你家里都有什么人?&rdo;德三说：&ldo;有母亲，有妻子，孩子都小，不能挣钱。

我今年四十多岁，卖苦力气养活他们。

&rdo;伯雍说：&ldo;以汗赚钱，是世界头等好汉，有什么可耻!挣钱孝母，养活妻子，自要13不辱家门，什么职业都可以做。

从前的事，也就不必想了。

&rdo;德三说：&ldo;还敢想从前!想起从前，教人一日也不得活!好在我们一个当小兵儿的，无责可负，连庆王爷还觍着脸活着呢。

&rdo;这时德三已然把脚步放快，他们二人已无暇谈话。

伯雍抬头看时，已然到了西四牌楼。

只见当街牌楼，焦炭一般，兀自倒在地下，两面铺户，烧了不少，至今还没修复起来。

这正是正月十二那天，三镇兵士焚掠北京的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