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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阿鸾拼命压抑着呕吐和狂叫的冲动，努力寻找逃生的可能。

因为他再清楚不过‐‐如果就这样被白衣妇人带走，等待自己的，将是比眼前的一切可怕千倍万倍的未来……

转头看去，远方无星无月的苍穹漆黑寂寥，然而自己却被笼罩在一片广阔无边的光明中，头顶的青天突兀地撕开夜色，发光的云霭从四周升腾而起，如同重峦叠嶂般向至高处伸展，随即缭绕着、漫卷着铺散开，渐渐变得轻薄而纤细，熠熠生辉的云絮边缘浸透着惨烈的绯红。

就这样：幽深的夜幕，蔚蓝的晴空，洁白的丛云，如血的霞光交织在一起，天地间不可思议的呈现出一派壮丽而不祥的图景。

这不正是昨夜在踯躅桥上看到的夜光云吗?唯一的不同就是上次尚且是远眺，这次自己却实实在在置身于这片异境中!就因为近到了这种地步，阿鸾才弄清发光云层的真面目‐‐空中布满了不计其数的有翼天人，他们曳着飘带似的长长尾翎，挥动着精美绝伦的半透明白纱翅，络绎不绝地向空中飞去;这些多得惊人的年轻男女周身笼罩着微弱的光芒，成千上万的汇聚在一起，蔚然形成妖艳夺目的光之云岚。

飞升的过程中，这些发光的天人迫不及待的互相靠近，就在他们彼此接触的指尖上，瞬间爆发出鲜红的弧光，那些年轻娇美的身体随即幻化成巨大的枯叶色羽虫，轻飘飘地从高空坠落下来，摔得粉碎‐‐瑰绮的夜光云，那是美丽的天人们奔赴寂灭的狂舞，投身死亡的火花……

同样的异景也笼罩着午后的踯躅桥。

天空是在一瞬间黑暗下来的，就像是为那场最终的光之盛会准备恰当的舞台。

此刻站在清晓面前的，是业已褪去伪装的少女衣羽。

不再扮作阿鸾的她依旧是那身珠灰袄胡桃裙的打扮，画中人的模样，只是面目笼着模糊暧昧的雾气，恍若沉在水面下一样动荡不歇。

族人的生命燃烧而成的夜光云横亘在衣羽身后，她却看也不看一眼，只是难以置信的注视着自己的双手：&ldo;怎么变回来了?昨天借了画像的&lso;形&rso;，只能在人间停留片刻，可这次明明借的是人形啊!&rdo;

清晓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女性而变得温柔，他雷鸣般的怒吼着：&ldo;什么借形不借形的!到底是怎么回事!&rdo;

衣羽一半是被对方气势震慑住，一半是真的想不透：&ldo;不管是真人还是画像雕塑，只要我用咒术燃成灯火镇住他们的形骸，就能借那副模样行动，而族人则会将留在室内的人形当成是我。

这咒术除非扑灭火焰才能解开，可是我施了幻法，连族人都看不见那盏咒灯啊!&rdo;

‐‐身负抗拒&ldo;厄物&rdo;，守护族人之职责的衣羽不能自由单独离家，因此她只得借形而动。

在清晓眼中她是阿鸾的样子，是因为借了那少年的模样;而此刻咒缚解开，她便恢复了前日所借的画中人之形;但因为形骸之气已然淡薄，所以看起来才是这样模糊不清的样子。

&ldo;原来如此。

你未免太小瞧阿鸾了‐‐只要他想看，就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rdo;清晓冷笑一声，丢下衣羽便朝踯躅桥走去。

&ldo;你去哪里!去找阿鸾吗?&rdo;身后传来衣羽冰冷的语声，&ldo;你找不到他的，没有我带路，你根本到不了我的家族!&rdo;

&ldo;家族?亲手杀死族人的家伙，这个时候倒想起家族了?&rdo;清晓说着，仰望向漫天绚烂惨烈的夜光云，&ldo;看看吧，你还有家吗?没有通天犀角的守护，你所谓的家族已经被&lso;厄物&rso;给毁了!&rdo;

&ldo;阿鸾有什么好?族人与你何干?我家毁掉又怎样?我心里只有你，可在你心目中我还不如不相干的族人，更不如那个阿鸾!&rdo;伴着突然爆发的呼喊，清晓的背后猛地传来温暖的冲击。

衣羽反身追过来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这冶游少年颀长的身躯顿时僵了一僵，随即他低笑着执起少女的双手：&ldo;阿鸾没有什么好‐‐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rdo;

说着清晓猛然挣脱对方的怀抱朝前走去。

衣羽凄绝的高喊在他背后响起：&ldo;有什么办法!除了那个唯一的人，别人变成怎样都无所谓‐‐我们这一族就是这样活下来的!你就是我的唯一，卢公子，从十年前被你选中那一刻起，直到我生命的尽头都始终如此!阿鸾可以吗?他永远都做不到!&rdo;

然而这用尽全力的告白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清晓的步伐只是不易觉察的一滞，随即更加坚定的朝前而去。

&ldo;说不定阿鸾已经死了!&rdo;不受控制地，大滴的泪水滑过衣羽虚幻的面颊，随即变成轻烟四下飘散，她缓缓低下头握紧双手，&ldo;说不定他已经被&lso;厄物&rso;带走了!一定是那样的!我诅咒他被&lso;厄物&rso;带走，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rdo;

&ldo;无所谓!&rdo;洒满异样清光的踯躅桥头，传来清晓明朗的回答，&ldo;就算赌上性命，我也不会让&lso;厄物&rso;带走阿鸾!&rdo;

幻境中的踯躅桥远远不止七节栏杆。

朝着北岸的夜光云，清晓静静前行着，那平稳的步伐渐渐急促，变成疾走，变成飞奔……

毫无征兆的，桥北端赫然浮现出白衣妇人的身影，似乎被什么沉重的东西拖着似的，她正在机械的原地奔跑着。

一瞬间，清晓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因为他看见阿鸾正不顾一切地单臂抱住桥栏，拼命坚持着不撒手。

就在看见清晓的刹那，少年同样露出放了心似的笑脸，手臂则终于因为不支脱力而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