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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广旱,又遭战乱,携儿带女逃荒时暂且安置下来的屋舍自然不怎么好,可顺着那男人指过去的地方看,钱玉还是吃惊不小。
低矮的一片破衣裳搭着树枝连成的屋子,屋棚上连根茅草都没有,只用黄蒿遮盖着,甚至隐约能看见屋里头锅瓢陈设。
竟是比她初见木雪所居,还要破败。
此时正值烧火做饭的时刻,不断有愀人眼的青烟从那低矮潮湿的屋子里飘过来,呛的人咳嗽不已。
“连大哥回来了,连大哥回来了!”
许是听见了这边几声响亮的咳嗽声,原本寂静的破屋里忽然喧嚷起来,许多赤膊盘发,面黄肌瘦的青年男人从里头喜形于色地向他们奔了过来。
没跑几步,看见他们一行,奇怪叫嚷道,“哎,这是?连大哥,你怎么掳人回来不把他们绑起来?”
听这些人口气,绑人回来竟不是第一次了。
钱玉沉着脸不说话,连虎却是狡猾,上前一巴掌蒌到说这话的后生头上,瞪圆耗子似的一双贼眼睛,“放你娘的狗屁!
什么掳人,这是钱少爷,你们这些王八养的,还愣着做什么!
天色不早了,还不快些准备些吃食给少爷填填肚子!”
那后生一听,眼珠子一转,慌忙道,“原来是钱少爷,小人狗眼睛看不准,这就去给少爷您们准备吃食。”
说完,他转身就往身后一片破屋里头走,推开一家柳条枝编做大门的屋子,大喊,“大娘,租地给咱们种的钱少爷来了,您老快准备些吃的!”
“少爷,您请进。”
看那后生跑走了,焦黑胡须的连虎忙陪笑让着钱玉,“这天色看看不早,您先在此处小憩片刻,再让小人们送您们进城。”
“不必了,本少爷自己有马车,这次来,只是随便看看的。”
钱玉淡淡说着,转首面无表情问他,“县守大人为证,当初租地与你们时,本少爷记得,还借与你们每户二两银子建屋,本少爷所知,二两银子够这青阳县城平家一年花费,怎么,你们使二两银子,就能建成这样的屋舍?”
“这…少爷,咱们这不是…这些时日忙着耕荒地,没工夫盖屋么。”
连虎眼珠子一转,忙涎脸笑,拍胸脯大声保证道,“少爷您放心,咱们明儿个,一定去寻些茅草芦苇回来,好生把这屋子翻一翻。”
“那就好。”
钱玉觑他一眼,似笑非笑说着,踏步往前走。
男人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又笑着跟上去。
木雪几人便也跟上,往男人所说这一带唯一一间像样的屋子走,走着走着,一边钱珠忽然低声抱怨了句,“少奶奶,这味儿,真是难闻。”
低矮的破败房屋连成片,顺着一条宽敞的黄泥路左右延伸盖起来,她们走过的黄土地两边不知是否是蓄养牲畜的地方,表面堆了一层鸡鸭鸟屎,前头走的那些男人们,光着焦黄精瘦上身,身上汗流浃背地泥灰黏在一处巴在身上也无知觉一般。
男人身上的汗味与牲畜的屎味混在一处,风吹来时不时传过一阵异味,更不必说一两条瘦成皮包骨的灰犬向她们狂吠着,更添一两分焦躁了。
木雪闻着也觉不好,可钱玉在前头面色如常地和那些男人说话,她不便附和钱珠什么,只好笑着安慰说,“农家外头大抵如此,你闻不惯就拿帕子掩住鼻子,等会儿到屋里头,就好了。”
钱珠嘟囔了两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拿出手帕捂着口鼻,随着钱玉她们到了一户窗牖还算齐备的门头上,那前头领路的男人立时朝钱玉打躬笑道,“少爷,这是小人家,您请进。”
连间破瓦屋里有一间茅草房舍就觉得稀奇了些,这一片茅屋都称不上的屋子里,却夹了间屋板应全的木房,这怎么不让人生疑呢?
钱玉皱眉,她当初被县守逼着借银子时只是把一封银子给了一个衙隶,到底送没送到这些流民手里头还未知,如今看来,她的银子,怕是被人诓了去了。
真是岂有此理!
钱玉心中冷笑,望着殷勤的男人,眼里冷光愈炽,她每日起早贪黑辛辛苦苦赚来的银钱,这个不知哪来的狗东西,竟然敢独吞,当真是以为她年轻,没脾气么?!
想时,忽然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穿襟衣的年轻妇人手里抱着个婴孩出现在门边,问说,“谁啊?”
“是我,快把饭桌抬出来,咱们家今儿有贵客到了。”
听他们说话,钱玉方明白眼前这年轻的女人竟是这连虎的妻房,看看这叫连虎的长相和年纪,呵,可真是废了一个好姑娘。
“哎,这位是?”
妇人听见连虎的话,往钱玉她们这边一望,有些惊讶,“孩儿他爹,这位公子长得这么俊,也要杀……”
“嗨,妇道人家懂什么,还不快让开请公子们进去!”
听见她说了不该说的,男人赶忙打断她,上前重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拉着门殷勤对钱玉笑,“少爷您快进里头坐。”
那妇人被他大力打得脚下踉跄几步,手里头婴孩也没抱稳,从她怀里滑着看看就要掉落下来摔在地上。
“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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