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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那是那个女人早已冰凉的身体。

他有些茫然地慢慢爬了过去，坐在那女人的身边，用小手轻轻抚摸女人的脸颊，替她擦去脸上的水。

他听到有人在旁嗤笑：&ldo;真没看出来啊，这小野种还是个孝子，不知道以后是不是也和他娘一样，成个痴情种……&rdo;

他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是想，这个女人总是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美，等着一直在等的那个人，一定不愿变成这么副狼狈模样。

只是手底的温度却越来越低，最后变得冰凉。

他有些害怕，不是因为只剩他一个人，只是，他还从未见过她这么安静的时候，安静得像雕塑一样，像是再也不会醒过来，再也不会用深情的眼神通过他望着一个早已离开的男人。

他想，她终究是用自己的命去应证了那句话‐‐洛水清寒。

他再一次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匹雄健的马和马上华衣的老者，他在那老者开口之后，点了点头。

如此，他才有了他的后来。

他想，他的后来开始于那个风一样的女孩儿‐‐尽管那时，他已有十四岁，也已成为他的师父手下最杰出的杀手，哦，忘了说，当年救了他的老者便是他的师父，亦是江湖上以杀人于无形闻名的杀手组织天星门之门主，纳兰明辉。

而与她相遇那一日，他以任务之由被人追杀，慌忙之中途经木府，因思及师父曾提起的与木府家主的交情，心中一动便闯进了一向荒凉的木府后院，却未料到正撞上因受了惩戒而在后院内&ldo;闭门思过&rdo;的木家大小姐，木若。

彼时木若满身泥灰，正因千辛万苦做出来的自制秋千第一次成功地将她送至空中而无比欢欣，忽而天降&ldo;重任&rdo;，毫无疑问地压垮了那只根本没有考虑受力问题的秋千……以及秋千之上未来得及躲开的木若。

而摔在地上当了垫板的洛清寒亦觉得无辜，他本是灵巧地翻过高墙，却未料及‐‐到了墙的这边，尚未落地，便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抱着一只诡异的木板从斜下方以极快的速度飞来，身子腾在空中而毫无着力点，于是躲闪不及的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外带附送了压断的树枝和满身零落了的花瓣。

落地之后，他迅速地按住撞击之下腹部开始渗血的伤口，另一只手则在少女起身之前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巴。

不久，墙外一连串迅疾而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很快也便没了声响。

回神之后，他方想起从开始便一声不吱的少女，不由奇怪地低头望去，却见那女孩儿只是睁大了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站直了身，望了望眼前个子只到他的胸口的小女孩，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却见那巴掌大的脏兮兮的小脸上立时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

他也有些情不自禁地跟着勾起了唇角‐‐笑对于他来说从来都是个陌生的词汇，却在那一日的不设防时，让那张明媚的如同春日的笑脸闯进了他的生命，穷极一生，再无可替代，再没能抹去。

那女孩高扬着小脸，笑道：&ldo;你长得真好看，我叫木若，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rdo;

洛清寒脸上一窘，丝毫未曾想到这会是那小女孩儿的第一句话，想要摆出平日里的冰冷迫人，对着那炫目的笑意却也是毫无办法，只得涩涩开口：&ldo;洛清寒……洛水清寒的洛清寒。

&rdo;

语声落地却惊了自己‐‐入天星门已八年有余，从八岁开始就手刃同门得以成为断月的继任者，而后杀戮无数，他原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这个名字，早已成了冷血无情的第一杀手，早已是同门中人闻之亦色变的一个代号，断月。

他不由变了脸色，从入门第一天开始，师父便已告诉过他，对于杀手来说，有了常人的七情六欲，无异于宣布死讯。

小女孩却像没看见他的表情，只是重复着他的名字：&ldo;清寒，清寒……&rdo;抬头笑望他，&ldo;人如其名，怪不得你笑得这么干净。

&rdo;

人如其名，怪不得你笑得这么干净。

他竟有些恍惚，也觉得有些讥讽，手上沾血无数，却有人说他&ldo;干净&rdo;……

那大概是一个他这一世都注定与之无缘的词了。

&ldo;你应该怕我，&rdo;他俯身下去，直视眼前状似天真的女孩儿，不肯放过她的丝毫反应，&ldo;我杀人不眨眼的。

&rdo;

女孩儿闻言，却是一脸茫然：&ldo;我很久以前就想问一个问题，这次终于有了机会，真好…你是杀手么?&rdo;

没有在那小脸上看到一丝恐惧，他压下心中的惊异，点头。

女孩又笑：&ldo;为什么杀人要眨眼?不忍心看别人死去对于一个下了杀手的人来说，不会显得既虚伪又假慈悲吗?&rdo;

他微微一怔，未曾料及等着他的竟是这样一个问题：&ldo;可能是……逼不得已。

&rdo;

&ldo;因为逼不得已所以杀人眨眼?&rdo;女孩儿仍是笑着，不知为何那笑容里却透出一丝凉意，&ldo;那你们做杀手呢‐‐不是逼不得已?&rdo;

不符合年龄的犀利言语和突然间变得落寞无依的神态，让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失了神，想起师父曾说的娃娃亲，似乎也并非那么不可接受……他忍不住开口：&ldo;你怎么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