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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1页）

田立业坐在001号奥迪车里，目睹了七月三日黎明的到来

七月三日的黎明是灿烂的，先是东方的天际矇眬发出红亮，继而这红亮便绚丽起来，映红了汽车前方遥远的地平线车上昌江江堤大道时，火红的太阳已升了起来，把江水辉映得一片血红

在黎明跳动的阳光中，田立业心如止水，几乎没有和姜超林谈心的欲望尽管姜超林是那么想谈，几次提起过去，提起他的&ot;匕首和投枪&ot;，他总不接碴，只和姜超林打哈哈

于是，姜超林便叹息:&ot;立业呀，看来我是把你得罪了!&ot;田立业不看姜超林，只看身边泛着红光的平静江水:&ot;哪里话呀，老书记，咱们的关系平阳谁不知道?你对我的好谁不知道?哎，老书记，你看看这江水，多平静呀，都像咱们阳山公园里的湖水了&ot;

姜超林向车窗外扫了一眼:&ot;是哩，还有些美丽的样子呢!&ot;接着又说，&ot;立业，说实话，得罪你，真不是我老头子的本意我真希望你好呀，你说说看，就算我儿子又怎么样?也不能像你这样天天和我在一起嘛!我不愿你去主持烈山工作不是没有根据的你在机关分分苹果，分分梨，分错了，分对了，都没什么了不起，再说了，有我在身边，就是错了也没什么，我担着就是了烈山就不同了，那可不是在机关分苹果呀，一百一十万人的身家性命要你负责呀!&ot;田立业笑笑:&ot;所以，我不又回机关分苹果了么?这挺好&ot;姜超林&ot;哼&ot;了一声:&ot;你是有情绪，我一眼就看出来了&ot;田立业仍是笑:&ot;好，好，老书记，你说我有情绪我就有情绪，行了吧?&ot;姜超林拍拍田立业的肩头:&ot;就不愿和我说说你的心里话吗?&ot;田立业摇摇头道:&ot;没什么好说的，人生在世，能活个问心无愧于愿足矣&ot;姜超林马上问:&ot;立业，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老头子内心有愧?&ot;田立业当即声明道:&ot;老书记，我可不是这意思哦&ot;姜超林叹了口气:&ot;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检点到现在为止的一生，立业，我可以告诉你，我是问心无愧的，为平阳，为工作，为这二十年的改革开放，我尽了自己的力，尽了自己的心立业，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你最清楚我你说说看，除了工作，我还有别的生活没有?你记得不记得了，九五年在北京等国务院领导接见，一下午闲在招待所没事干，你们都打牌，我只有呆呆地看着你们打我不是不想和你们一起消磨一下时间，而是不会打呀!&ot;田立业说:&ot;这我不早就劝过你么?工作并不是生命的全部内容&ot;姜超林感慨说:&ot;是啊，是啊，生活丰富多彩呀，所以呀，我们有些干部跳起舞来三步四步都会，喝起酒来三斤二斤不醉，打起牌来三夜两夜不累!什么作风?

反正我是看不惯，也永远不会去学!&ot;

田立业却说:&ot;老书记，我看你还是得学学，你总有彻底退下来的时候，总有没工作可做的时候，到那时候你干什么呀?&ot;

姜超林说:&ot;立业，你别说，我还真没想过这事呢!&ot;田立业说:&ot;那就想想吧，只要你愿意，有空我就教你打麻将，打扑克&ot;姜超林摆摆手:&ot;不学，不学，真彻底退下来再学也不迟&ot;这话题又说到了尽头，两人都不做声了，都盯着窗外流逝的景色看

一片绿色的田野在车窗外移动，时而还可见到三两只水牛从车窗前闪过

过了好一会儿，姜超林才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问田立业:&ot;立业啊，你知道不知道，我马上要调走了，要离开平阳了?&ot;

田立业平淡地说:&ot;知道，高书记和我谈话时说起过&ot;姜超林问:&ot;说心里话，立业，你是不是也希望我离开平阳?&ot;田立业笑笑:&ot;老书记，你是省管干部，我的希望有什么意义?!&ot;姜超林亲昵地碰了碰田立业:&ot;哎，愿不愿跟我到省里去工作?&ot;田立业苦笑道:&ot;跟你去省里分苹果?我还不如在平阳分苹果呢!&ot;姜超林长长叹了口气:&ot;立业，我看你这孩子真是错怪我喽!&ot;田立业正经道:&ot;老书记，你看你，咋又这么说?我敢怪你吗?!&ot;姜超林闭起了眼，闭眼时，眼角有泪水溢出来:&ot;立业，你怪我就怪吧，反正我不怪你，我老头子仍然真心实意把你当小朋友待日后，我在省城安了家，你爱来就来，不来我也没办法，可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古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ot;田立业也禁不住动了感情，真想问姜超林一句，我们是知己吗?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淡淡地说了句:&ot;老书记，我会常去看你的&ot;这日，姜超林交流的愿望落空了，一直到在围堰乡下车，田立业都没和他说几句心里话，一切都是那么客气礼貌，让姜超林心里一阵阵发冷

一九九八年七月三日六时　镜湖市围堰乡

当泥水斑驳的001号奥迪驰到圩堤下时，胡早秋第一个扑上来，带着哭腔连声说:

&ot;老书记，你可来了!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可真要上吊了!&ot;姜超林走下车，看了看远处大堤上的人群，对胡早秋说:&ot;叫什么叫?这种情况应该预料到!抗洪抗到半截下令撤离是最难的事，过去又不是没有过，积极做工作嘛!车载电台马上就过来了，政府令和广播稿都准备好了，马上流动广播!&ot;胡早秋说:&ot;这里有个抗洪广播站，老书记，您是不是先去说两句?&ot;姜超林想都没想，便说:&ot;好，我先去说两句!走吧!&ot;向广播站走时，胡早秋又汇报说:&ot;乡长兼党委书记周久义思想不通!&ot;姜超林气哼哼地说:&ot;是的，我知道，胆子不小，在电话里和文市长顶起来，公然抗命!&ot;又问，&ot;这个周久义是不是戴眼镜的周瞎子?&ot;胡早秋说:&ot;不是，老书记，周瞎子早调镜湖当工业局局长去了，是那个特爱喝酒，又没酒瓶，喝二两就醉的周久义嘛!&ot;

姜超林&ot;哼&ot;了一声:&ot;我当是谁呢，是周二两呀?给我把他找来!&ot;胡早秋提醒说:&ot;这当儿周久义只怕连你的话都不会听哩!&ot;田立业没好气地说:&ot;胡市长，老书记叫你叫，你就去叫，啰嗦什么!&ot;胡早秋白了田立业一眼:&ot;你狠什么狠?临湖镇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ot;田立业说:&ot;想算你就到平阳市委来，我候着你!&ot;胡早秋一愣:&ot;怎么田领导，这么快又提了?&ot;

田立业冷冷道:&ot;没提，降了，不过，现在恰好和你打交道‐‐负责协调全市防汛!胡市长，时间紧，任务重，我没时间和你废话，快去找周久义!&ot;胡早秋去找周久义时，姜超林已开始了广播

广播前，田立业先做了一下介绍，说是市人大主任姜超林同志受市委、市政府的委托，已经赶到围堰乡来了，现在，要代表平阳市委、市政府做重要指示接下来，姜超林开始讲话，再次重申了市委、市政府关于围堰乡八万人紧急撤离的指示精神，并严厉声明，驻平部队官兵和大批车辆马上就要开上来，不撤是不行的，政府令必须执行，特事特办，凡煽动抗命的，一律就地抓捕!

广播结束后，姜超林要求全乡村民组长以上的党员干部马上到广播站集合

党员干部陆续赶来集合时，胡早秋把泥猴似的周久义拖到了姜超林面前

姜超林原想好好骂骂周久义，可见到周久义胡子拉碴，一身泥水，满眼血丝，人都瘦得脱了形，心里不忍了，只嗔怪地说:&ot;周二两，你是不是喝多了呀?啊?

连市委、市政府的招呼都不听了?敢和文市长顶，真是胆大包天!&ot;周久义哭了，哽咽着说:&ot;老书记，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呀!围堰乡抗洪，我是领导，人是我领上堤的，老百姓的东西家当是我拿走的，我向全乡老少爷们许过愿，要和围堰乡共存亡&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