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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着,头一天下塘就顺顺当当的从天不亮干到天黑,要不是惦记着家里的爷仨,要不是偶然看到灵璧手心磨出的水泡,孟氏且舍不得家去
抬头瞧瞧这架势,都快俩月了,难得老天爷这样帮忙,不但月亮像要升起来,就连满天的星子都似要出齐了,可不是正好借着这月色,抢点活计。
没人瞧着不咂舌的。
孟氏的这把骨头,真不是一般的硬。
别说妇道人家了,就连寻常男人,也不一定能有她这样的狠劲儿。
而且不但这当娘的一把子硬骨头——说起来大伙儿早就已经见识过了,没想到的是就连这家里往日里瞧着文文弱弱、乖乖笃笃的女娃娃,竟也是个来煞的。
出乎不说所有人,却也足有泰半人的意料。
毕竟一直以来,村上人对桑家这个小姑娘的印象差不多都是一个字儿——惯。
就没见谁家这样惯孩子的,尤其还是个姑娘。
满村上瞧瞧去,破天荒头一个同小小子们一道上学堂的姑娘家就是她,头一个戴上金丁香的也是她,不但能在家里头上桌吃饭,还能被桑老大顶在肩上各处吃席的还是她……
就这么一个看起来白白嫩嫩又软软乎乎,见了人就是一脸笑的小姑娘,谁能想到干起活儿来这样结棍。
本来嘛,大伙儿眼见孟氏不单自个儿早早的就到了,还带上了她闺女,都以为也就干点递递拿拿的活计,也没往心上搁,只想着别乱跑就成,至于帮忙,还真不用,别越帮越忙就阿弥陀佛的了。
哪里晓得人娘俩从早到摸黑,就没怎的挪过窝,一心跟着董老三学打錾窝。
一个,两个,三个……先不说这錾窝打的怎么样,都是老把式了,哪能不晓得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
可是只瞧这幅功架,瞧这弓箭步,就能知道人家绝不是摆个花样子,大的,小的,可都没在惜力的。
就有人说了,早该想到的,桑家这个小姑娘要是不来煞,也不能在功课上独占鳌头了。
仔细算来,这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于都不是一年半载的事儿,而是连着三四年都压着没叫旁人出过头,饶是他们不识字,都晓得这绝不易哉。
不由再次咂舌,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娘老子都是硬骨头,这养的孩子也识惯,不服都不行。
不免有人替桑振元长松一口气,这娘俩但能撑起来,这家就不能散。
“咱们家如今就譬如在风口浪尖上讨生活,等闲就要被人拍下去,不跟刺猬团似的硬的叫人扎手,沾不得惹不得,这日子就没法儿消停……”
灵璧也是这么同桑硕嘀咕的。
这话儿是甚的意思,桑硕心里不是不明白,可默默地数着灵璧手心里的水泡,他就没法儿去附和她的话儿。
想把仅剩的油烛留着过年或是不便的辰光派用场,所以家里头已经摸了好几夜的黑了。
原还以为会不习惯,没想到不过几天光景,灵璧就觉得自己的眼力都在增长。
饶是不能看书,可借着月色,还是能够勉强看清桑硕的神色的。
就拍了拍他的手,笃定道:“哥,你还记得不,咱们刚学写字那会儿,也是三不五时就会磨出水泡来,可等到过了一段辰光,结出老茧来,就再没起过泡了……”
也再不会疼了……
是这么一个过程不假,可桑硕打心里就不想叫妹妹起水泡,更不想她的手像爹娘一样,长出一个接一个的老茧来,或是变硬变黑长出成片的死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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