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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是除夕,也是皇帝寿辰,皇帝念着前段时日万国来使,百官十分辛苦,只在清晨接受了百官朝觐,免了中午的正宴,百官下朝后陆陆续续收拾行装回府过年。
皇帝与明阳长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皇帝待燕翎比亲儿子还好,这个节骨眼旁人能走,燕翎却走不得,与太子和三皇子等人一起,陪着皇帝在奉天殿用了午膳方才出宫。
今夜便是除夕,国公府上下焕然一新,廊芜下皆换了崭新的大红灯笼,门口贴上辟邪的桃符,东西两府都聚在荣宁堂吃团圆宴,宁晏这会儿带着人在厨房张罗晚宴,核对菜单,确认无误,才赶往荣宁堂。
荣宁堂坐落在两府当中一块高地,门庭气派,视野开阔,府上常在此处举行家宴,国公爷上了年纪最喜热闹,自下午始便带着两府的少爷在东厅写对联,邵管家领着一众小厮侯在一侧,但凡过了国公爷的眼,便着小厮贴去四处门廊。
女眷在在西厅围炉话闲,两厅之间用十二开的菱花格扇给隔开,隔扇里实则是设的一碧纱橱,也做茶水间用,此刻里头放着一铁炉,上头正烤着一头鹿,角落里镇着一四座鎏金香炉,青烟袅袅,肉香四溢。
宁晏带来的那两名厨娘,梨嫂子负责掌勺正宴,晴儿则在荣宁堂烤鹿肉,刚放上去不久,香气还没那么浓厚,晴儿又洒了一碗配好的蒜汁,坐在锦杌上控制火候,两位小丫鬟给她打下手。
东厅里时不时传来笑声,二房老夫人褚氏与三房老夫人葛氏分坐在徐氏左右,底下依次坐着秦氏与王氏,还有二房少奶奶郑氏与三房少奶奶余氏,燕玥跟三房姑娘燕珏单独围了一个炉子,燕玥得了一新打的镶宝石金镯子,是镂空的样式,做工极为精湛,兴致勃勃给燕珏介绍上头镶嵌了哪些宝石。
徐氏见宁晏半晌不见踪影,吩咐二少夫人秦氏,“晏儿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各处瞧瞧,今夜除夕,大家少不得凑桌喝酒,叫人小心些火烛,早些将门给锁了。”
秦氏起身道是,带着两名丫鬟两个婆子便出去了。
徐氏又笑着接过褚氏的话题,“每年写对联总归要评一个魁首出来,今年不知是哪个哥儿能入国公爷的眼?”
褚氏也希望两个儿子能被国公爷器重,催着身边的大孙女,“去东厅打听打听情形。”
郑氏的大女儿秋秋今年五岁,穿着一身喜庆的锦红对襟棉袄,双颊红彤彤跟对苹果似的,得了这话,搁下手中的果子,在身上扑了扑灰,撒丫似的往东厅跑,郑氏见女儿刚换的新裳弄脏了一阵头疼,又担心女儿摔着了,连忙唤道,
“慢些,慢些,你就是这般莽撞,若再摔着了如何是好?”
秋秋跑到隔扇处扭头笑嘻嘻朝郑氏做了个鬼脸,一眨眼消失在珠帘后。
郑氏长长叹着气,徐氏笑问她,“小孩子跑跑闹闹很寻常,你为何这般焦心?”
郑氏身心疲惫道,“大伯母有所不知,秋秋五日前刚摔了一跤,膝盖都磕青了,别看是个姑娘家,脚上手上就没干净的时候,侄媳妇是日日悬心。”
徐氏慈眉善目地颔首,“你的心情我明白,我刚当娘那会儿也是这般,瓒哥儿与璟哥儿不是打架,便是在院子里翻滚,我就恨不得时时跟着,与你一般,没个歇停的时候,后来总之不是破皮便是磕出一条口子,我见多不怪,渐渐也丢开了,孩子都是磕磕碰碰长大的,你得放宽些心。”
东厅这边,除燕翎外,长房的三位少爷都在,二少爷燕瓒极擅丹青,这会儿正在替国公爷题的一首赏雪诗配图,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幅苍山雪景图来,他一身竹青的长袍,腰间系着一块和田沁玉,生得又俊秀,极有文人的气质。
三少爷燕璟则站得远远的,与二房二少爷燕瑀挤在一处,燕瑀也是个游手好闲的,平日唯燕璟马首是瞻,二人每每遇见这等场合,就恨不得往角落里挤当自己不存在。
二房大爷燕琸自弟弟燕琉葬礼回京,再也没离开过,眼瞅着母亲鬓发如霜,打算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他比燕翎还要年长数岁,在同辈中年龄最大,颌下留着一小撮胡子,负手立在国公爷身后,颇有一副长兄的稳重风范。
三老爷带着长子燕珂与幼子燕珞过来凑热闹,燕珂与燕翎同龄,平日里不苟言笑,比燕翎话还少,反倒是弟弟燕珞是个人精,先父亲与兄长迈入厅中,这一下便凑在国公爷跟前,替他老人家研墨,
“侄儿最喜欢大伯的书法,气势雄浑,男儿就当跟大伯这般经天纬地,叱咤沙场。”
国公爷朗朗大笑,揉了揉他后脑勺,“珞哥儿是打算从军?”
燕珞嬉皮笑脸望他,
“侄儿肚子里这点笔墨别污了考官们的眼,若能去边关历练历练,也是造化。”
国公爷看着他那一身细皮嫩肉,瘦胳膊瘦腿的,兀自叹了一声,“你这身子骨不够健硕,既是想从军,平日清晨就得起来习武,燕翎自七岁从皇宫回来,日日都是跟着我蹲马步,你若有心,就得准备着。”
燕珞哪里是真想去边关,无非就是讨国公爷欢心罢了,卖乖道,“得,侄儿听大伯的,每日练成几轮。”
三老爷见少子满嘴跑风,将他拧开,“你别碍事。”
卷起袖口亲自替国公爷研磨。
国公爷看着弟弟,脸色便沉了几分,不恁道,“这么多晚辈在场,哪里轮到你来动手”
话落,二房的燕瑀脑中灵光一闪,麻溜凑了过去,“我来我来,我爹在世时,日日都是我给他老人家研墨,这事我最在行”
国公爷想起已逝的二弟,最是老实巴交一人,心中一痛,连带看着燕瑀神色也软了几分,“你小子若能长进一些,你爹爹在天之灵也该安息。”
燕瑀讪讪笑着不敢接话,乐呵呵地研墨,心里想赶在国公爷检查功课之前捞一活计,待会也少捱两句骂,他刚刚冲过来速度太快,把燕璟挤去了一边,燕璟见自个儿被抛弃了,气得狠狠瞪燕瑀一眼,燕瑀暗暗使了个得意的眼色,哪管他死活。
燕璟双手抱臂凉凉看着他,真当他没预备么,每年除夕这一关最是难熬,吃了这么多年亏,今年也学乖了,早早就寻友人讨了一句对联,这会儿大大
方方来到旁边的长几,从弟弟燕珺手中夺来一只狼毫,
“来,让哥哥写一幅对联给你瞧瞧。”
燕璟字写得丑,四少爷燕珺平日也不太看得过眼,嫌弃地哼了一声,将自个儿写得对联收起来,来到国公爷这边等着父亲评阅。
燕瑀注意到这一幕,还真就傻眼了,难道今年又得他垫底,还别说,他研墨极有一套,墨汁又浓又匀,下笔也很细腻,国公爷抬笔一气呵成写就一硕大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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