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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熹微,白露青霜,花荫庭院间一片烟色朦胧,冬的寒意还未褪尽,隐隐约约,可见枝头上染着点点晶莹的翠绿。
鹊儿落在窗畔,一声脆啼,破开初晨的清冷。
房室内一片寂静,纱帐直垂,衣衫遍地,连丝风都没有,一切都是静止的。
似乎在那场暴风骤雨中粉身碎骨了,完全失去知觉,抑或痛到麻木。
全身上下布满深红的淤痕,仿佛用滚烫的烙铁,破肌穿骨一般烙上雪白的躯体,是无法消除的印记,好像在证明,从此,一辈子,她都只属于那一个人。
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醒来的,花以怜呆呆睁着眼,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恍若饱经了摧残折磨,被弄坏的精美娃娃。
床畔的案几上,摆放着药膏,绷带,还有熬好不久的汤羹。
背对着她,封衣遥坐在床边,清瘦的背影看去总是那般单薄寂寞,微俯着身,脸埋掌中,模样显得颓然,像是做着酒后沉重的懊悔,又像在无声地痛哭,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亦如化为恒久不变的雕塑。
灵魂像附入一具陌生的身体里,稍微抬动下手指,都显得如此艰难而无力。
背后小小的动静,忽然惊动了封衣遥,那寂如死去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下,转过头。
花以怜苍白的脸色上透着一点薄病孱弱,是深冬凋落在梅花雪地间的华笺,即将被风吹成粉碎的脆弱。
她依是盯着床顶,许久许久,才有了感知,斜偏过脸,与那人四目相视,一时间,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俱已痛到痉挛!
失色的唇,像薄薄的花瓣,发出了柔软虚弱的喘息,在空气里蔓延成一种诱惑,封衣遥竟是痴了一般,举手半空,想摸一摸她的脸,那么漂亮修长的手指,却白得刺目,有青色的血管从肌底下透了出来,宛若剔透璃玉,即将破碎的惊心动魄。
就要触碰到时,花以怜惊恐地睁大眼睛,身子蜷缩着,仿佛受了伤的小猫,连忙躲避开。
封衣遥脸孔惨白。
花以怜把脸埋入轻枕间,似乎怕极了,形如孤叶瑟瑟颤抖。
尔后,手被那人强迫地抓住了,是濒死挣扎的力道,有什么一点点地落了下来,浸湿了洁白莲花般的掌心,盛着那三生三世的雨。
封衣遥不停亲吻着她的手,比在佛前还要虔诚,憔悴的脸容上凄然之色愈浓,随之绝望地一笑,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
“只求你……不要再想着死……”
“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见我……”
“我们、我们还回到以前那样……好不好……”
花以怜头脑轰隆一响,几乎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缓慢抬起脸,看到他跪立床前,凌乱的发丝掩着低垂的脸容,模样说不出的凄怆,说不出的狼狈,像个卑微可怜的乞丐,一无所有,只在声声哀求。
那一刻,花以怜呼吸若断。
“求你……”
“不要离开我……”
“求你了……”
只要她还在身边,什么都不在乎了。
终于,泪水喷薄而出,花以怜用力阖紧双眸,泪被挤碎在眼角,凭空滑下一涟涟碎闪的晶莹。
她支撑着身体下床,双膝跪地,抱住宛如石木一样的他。
霜白的唇轻微启开,喉咙却干涩得厉害,半晌也没能发出声音,就这样一启一阖,吐着字,不知多少遍,声音才一点点地清晰了:“衣……遥……衣遥……”
其实心里,一直都是爱他的!
是她不好,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不止伤了他,亦痛了自己。
短短三日,何尝不是悔不当初,度日如年,何尝不再想他念他?
只是她好恨,恨自己,浑浑噩噩下做出背叛他的事,恨自己亲手摧毁彼此间的那些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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