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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姊姊同我说这些陈年旧事的时候,我们二人正在对弈着。
她语调缓缓的,没什么起伏,走的棋路亦是四稳八平。
我早先是同大哥二哥讨教,后缠上了贺盛,太子亲征后偶也陪我手谈几局,除却大哥,剩下那些个棋路各有千秋,有一样却是相通的――杀伐气重得很,一子落定,仿佛百万雄师兵临城下。
大哥的棋,像是春花秋月里,从水面下破水而出的一把利刃,分毫前奏都没有,待你瞧见那利刃的时候,也便了结了。
贺家姊姊的棋,像是邻家老太太同你闲话着家常,刚说着今儿个天气好啊,是时候把被褥拿出来晒一晒了,你方想着我那被褥也该晾一晾了,便被抹了脖子――至于缘何是老太太而不是二八年华的邻家姑娘,我也说不上缘由来,只是隐隐觉着,贺家姊姊有时候确是过于稳重,几近要没了这年纪上的跳脱。
昭阳公主的故事说完,棋也走到了末路。
贺家姊姊有一点是好的,她从不让着我,该是怎的就是怎的,我每回都一败涂地,每回亦是能长进不少。
厨房这时候端了新熬的雪梨羹来,依着贺家姊姊的口味没再搁糖,只梨的清甜味儿飘过来。
胜负既是已差不多有了分晓,残局便也没收拾,二人欢欢喜喜地用起了羹汤。
晚间我忽的又心痒,想去将棋盘端来自个儿摆两局,甫一进了后厅门,便见大哥就着烛火,细细端详着案上的残局。
他稍稍动了两子,神情专注,一时连我进了门都未发觉。
待我走到近前,他才抬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接着探究,&ldo;这棋局是你今日留下的?&rdo;
我应了一声,原以为他是要夸我长进这许多,便提前笑开了,等着他开口。
他开口却是颇带惋惜的一句:&ldo;杀鸡焉用牛刀,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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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脸上的笑不由得僵住了,本以为只二哥天赋异禀嘲讽起人来一把好手,没成想大哥这些年是不开口罢了。
我还未收拾好表情,便又听得他说:&ldo;你贺家姊姊这棋,像她的性子,可不像她这年纪能用得好的。
你输也是寻常。
&rdo;
我品了品这话,颇有些疑惑道:&ldo;那是我阿姊,大哥怎的又知晓她是何种性子了?&rdo;
大哥只淡淡瞥我一眼,&ldo;听说的。
&rdo;
我刚想同他说缘何我听说的阿姊皆是一边儿倒的温婉,他这听说的未免也太准了些,便被他问起这些日子的功课来,一时也忘了再提这茬。
正月初六这日,我早早便被拖下了床,母亲是费了心思的,按现下最时兴的样子打了首饰,缝了衣裳,就等着这一天。
几个小丫鬟们给我打扮的时候,我惺忪着睡眼,心里头甚至能猜出半日后那些世家小姐们眼中的指指点点,便是再费心准备,也不能将旁人的心思一起准备了,准不准备又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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