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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第2页）

&esp;&esp;司望扯开清亮的少年嗓音：“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sp;&esp;她的牙齿开始打战，1995年清明节的深夜，申明老师带着马力、柳曼、欧阳小枝，翻越学校围墙，潜入这个魔女区的地下，一首接一首地朗诵海子的诗。

&esp;&esp;这就是申明老师的死亡诗社，专属于他们四人的秘密，据说连他的未婚妻都不知道，万一被学校领导发现的话，他作为班主任很可能会被开除。

&esp;&esp;魔女区，对于他们四人而言的意义，并非什么恐怖的神秘之地，而是死亡诗社。

&esp;&esp;两个月后，诗社的两名成员相继死去，一个死在图书馆的屋顶，一个死在魔女区地底。

&esp;&esp;“那时候，死亡诗社最常朗诵两位诗人的作品，一个是海子，一个是顾城——这两个人都死了，一个趴在铁轨上自杀，另一个是在南太平洋的小岛上，先用斧头砍死自己的妻子，然后自杀。”

&esp;&esp;“你在暗指当年申明老师的死？”

&esp;&esp;“1995年6月19日，你也是穿成这个样子。”

&esp;&esp;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裙，又盯着他的眼睛：“你……究竟是什么人？”

&esp;&esp;“小枝！

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申明，你会相信吗？”

&esp;&esp;这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的，此刻他的眼神，完全属于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

&esp;&esp;“不！”

&esp;&esp;于是，他冷酷地念了一长串话——

&esp;&esp;“申老师。”

&esp;&esp;“不要跟我说话，更不要靠近我。

我已经不是老师了。”

&esp;&esp;“听说，你明天就不在我们学校了，什么时候离开？”

&esp;&esp;“今晚，八点。”

&esp;&esp;“能不能再晚一些？晚上十点，我在魔女区等你。”

&esp;&esp;“魔女区？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esp;&esp;“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白天怕不太方便。”

&esp;&esp;“好吧，我答应你，正好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

&esp;&esp;“十点整，魔女区门口见！”

&esp;&esp;1995年6月19日午后，申明活着的最后一天，他们在学校操场的篱笆墙前的最后对话。

&esp;&esp;“住嘴……不……停下来……求……别再说了……求求你……”

&esp;&esp;她已捂上耳朵，嘴里喃喃自语不停。

&esp;&esp;“小枝，十七年前的今夜，十点整，我来了，却没有看到你。”

司望放开抓住她的手，轻抚她的头发，“那个下着大雷雨的夜晚，你到底——来过没有？”

&esp;&esp;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她只是在拼命摇头。

&esp;&esp;“你没有来？”

他闻着她头发里的气味，“好，我相信你。”

&esp;&esp;“让我走！”

&esp;&esp;钻出肮脏的厂房，新月渐渐消逝，转而是郊外的星空，让人想起十七年前的春天，申明老师陪伴同学们，坐在荒野的草丛中，遥看天琴座流星雨的坠落。

&esp;&esp;忽然，欧阳小枝老师撩起裙摆向外面冲去，却被司望同学紧紧地抓住手腕。

&esp;&esp;十七岁的学生带着老师狂奔，一路粗喘着来到地铁站，却已错过了末班地铁。

&esp;&esp;小枝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望抓着车门不放，她的眼神在颤抖，口中却很严厉：“放手！

让我回家！”

&esp;&esp;2012年6月19日，深夜分，她坐着出租车远去，隔着模糊的车窗玻璃，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脑中浮起十七年前的魔女区——幽暗阴冷的地底，申明老师带着死亡诗社的成员们坐下，围绕几支白色烛光，像某种古老的献祭仪式，墙上投射出闪烁的背影，宛如原始人的壁画，穿着白色大毛衣的欧阳小枝，声情并茂地背诵一首顾城的诗：“天是灰色的／路是灰色的／楼是灰色的／雨是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