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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第2页）

也是天佑大周，钓鱼城困守六年，这些被打过来的鞑靼蛮子守得都没精气神，根本预想不到大周人会忽然动偷袭，以为这个夜晚会与过去六年的没一个夜晚都没什么不同，因此照常喝酒吃肉，夜里睡倒一片，哪怕被惊醒，也只能勉强打几个来回，于是白白任虎师鬼魅般杀了个透。

直到6劲杀到拱卫的营帐，值守的将士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两根长枪齐齐刺来，6劲用脚踮起手里的银枪，横握在手里，飞掷了冲去，被扎穿的士兵受巨大的冲力猛地向背后摔去。

6劲顺手抽过他松开的长枪，背身花枪飞旋，将另一把长枪格挡开，他顺势将枪旋到右手掌心中握住，也将那守卫给杀了。

那守将睡在女人堆里，此时也醒了，但是酒晕了脑袋，竟然先到处找着蔽体的衣服，6劲用枪头挑开帐子，先见到的就是几身白花花的肉。

6劲：“……”

他手中枪更快，直直刺去，守将随手扯过两个女人挡在身前，6劲的枪头从容一抖，锋芒转向，竟往刁钻处刺去，守将瞪大了眼，知道碰上了硬茬子，衣服也顾不上，摸起弯刀和6劲天摇地动地打起来。

战斗结束在熹光初亮的时候，6劲用守将的弯刀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

这场被后世津津乐道的钓鱼城之战，不仅有名在6劲以八百人的奇兵偷袭了鞑靼万人的驻军，还因为这是6劲独有的制军第一次真正的大放光彩。

这种三人成编的团队协作，前锋，两翼皆有守卫，每个小队都是最坚固的进攻团体，而主将副手之分，让他们军心坚定，目标明确，打出的配合极有默契，也能让看似分散的军队章法俱全。

据被活捉的鞑靼回忆，他们只觉当晚整个营地都是大周的士兵，死也不相信那日攻入营地的只有八百人。

因此，后来这种三人成团的作战单位自6劲开始，即使王朝更迭有始，仍被代代延续。

这些林如昭和6劲都不会知道，在这个晨光渐明的时刻，就连睫毛上都挂着凝固的血滴的年轻将军，把鞑靼守将的头颅仔细装进了木盒子中。

然后他拿过一张纸，用身上的鲜血为墨，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字：“鞑靼守将已死，当归。”

他将白纸卷起，绑羽箭上，沉稳地搭上长弓，向墙垛射去。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出丝毫的声音，在这个春风尚且热烈的时节，盔甲也都静默得毫无声息，唯有那根羽箭的啸声刺破了空际。

昨晚他们在鞑靼的营地打了一晚，早就惊动了钓鱼城的守卫，那根羽箭射去，立刻有只手伸出来，将羽箭拔了回去。

过了会儿，城墙颤颤巍巍地探出了一颗满是白，布满老年斑和皱纹的头。

城墙上也是几乎没什么响动的，但慢慢的，更多的人都聚集了过来。

年迈的女人，年迈的男人，身高刚刚过了城墙的男孩女孩，唯独不见精壮年轻的男人和女人。

他们都没有穿铠甲，手里拿的有柴刀，菜刀，弹弓，制式不一的竹弓竹箭。

他们都看着6劲，6劲他们也抬着头看着他们。

林如昭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钓鱼城有地理优势，足见这是山地，山地便意味着米粮产得少，供不上整座城池。

在闭城第三年，城内便已粮绝，为了活下去，他们吃过观音土，扒过树皮，也吃过……人。

后来因为城内的人越来越少，那点粮食终于能过果腹，于是他们也就活了下来。

活得这样满目苍凉，这样悲壮。

林如昭坐在6劲的马上，不敢去看那一双双的眼。

孩子的眼里没有任何的天真清澈，反而警惕得像是浴血而活下的狼崽子，老人的眼里溢满了泪水，浑浊得看不清他们的目光，林如昭闭上眼，却听到他们喃喃的低语将她包围。

“你们怎么才来啊？”

若是你们早早地来，我的儿子和姑娘是不是就不用死在城墙上了？

若是你们早早地来，我的小孙子小孙女是不是不用死在被柴火烧沸的鼎炉里了？

林如昭听不下去了，她受不了这不是地狱却胜似地狱的一切，可是6劲将她牢牢地锁在身边，她没有办法离开他，自然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林如昭直到此时，她才慢慢意识到一件事，她之所以被留在了这里，是要借着6劲的眼去认识他到过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没有金粉银簪，薄绸软缎，没有佳人暖语，醉生梦死，有的只有鲜血和尸骨垒起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