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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燕子矶,天还没亮,夜se中看不真切,只见一块十几丈高的巨石从陆地上伸出到扬子江中,三面临空,险峻陡峭。
南宫骥说由于远眺如飞燕掠江,故称“燕子矶”
。
燕子矶下礁石密布,惊涛拍岸,无法停靠,但旁边就有伸延出来的木板长堤,是为附近渔民、摆渡者进出的小码头,码头边上系着几艘舢板和乌篷船,没有人迹。
沿着滩头往里,小路不远处有一片房屋,应该是附近靠水吃饭的人家,想来此时正当熟睡时节,没有事情是万万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的。
燕过涛下令把船靠岸,但此时天还没亮,雇不到马车,于是就让众人先休息一下,等天一亮再分道扬镳。
燕过涛问楚天阔:“楚兄弟你也等天亮再启程吧。”
楚天阔答道:“我送你们南下后再动身。”
燕过涛说:“你打算怎么走?”
“天亮后找雇一艘船顺流直下到镇江府,再由镇江府北上驰马到东海之滨,照我的脚程七天左右可以到达,距离惊蛰时节尚有十天,定当不至于耽误事情。”
燕过涛点点头说:“如此甚好,你大战之后先休息一下吧。”
楚天阔说:“我先去和邱兄道个别。”
燕过涛点点头,领着楚天阔走入船舱,走到放置邱福灵柩的舱房中。
只见棺材放在两张长凳之上,前面的桌子上点着一盏长明灯,楚天阔走进一看,邱福面容祥和地躺在棺材中,嘴角似有笑意,想来他这种戏谑的xing格到黄泉路上也不会孤独吧,楚天阔上了一株香,回头看,燕过涛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手扶灵柩,长叹一口气,疲态毕现,楚天阔知道他为手下弟兄之死而自责,却不知道如何相劝,还是随其自然,转念一想折身出了船舱,留下燕过涛在房里陪着邱福。
甲板上众人已经散了去,有的回舱房眯眼去了,有的去打理天明后行船、买货之事,燕子卿把熟睡的孙慕莲抱回舱房中去了,甲板前只有南宫骥还在对着漆黑的江面不知道看什么。
楚天阔走向南宫骥,说:“南宫兄此次回家后有何打算?你出手坏了南宫骐的好事,南宫骐会不会报复你们暗脉?”
南宫骥说:“此次回去自当先向家父禀明此事,再做打算。
不过依照祖宗定的规矩,我是不能到江湖上行走的,所以也没什么好打算的,只能读书练武度ri了。
南宫骐虽然是少主,但是也不能对我们怎样,不然他也不会轻易放我走,我想他不敢打暗脉什么主意。”
楚天阔想起一事,说:“我无意刺探你们世家机密,只是好奇心起,如果事涉机密,南宫兄可不回答,你们暗脉一系有没有奇门遁甲?”
南宫骥说:“这不算什么机密,你一定是见识了家主的‘玉镜阵’。
南宫家的奇门遁甲之术只在宗家流传,不传暗脉,而且只有等宗家传人年过不惑才传授此道,祖宗所训,这是行兵布阵、分疆裂土的君王之法,年轻人学容易启发逐鹿中原的雄心,为家族带来血灾,所以不过不惑之岁不传;也是为了避免这门绝技外泄,引起朝廷猜疑。”
“令祖上算无遗策,所定规矩可称得上滴水不漏,难怪南宫家能世代沿袭,长盛不衰。”
“祖宗之法只想着延续绝学、世家声誉,这样固然名震江湖,但对余脉子弟却未必公平,都是南宫血脉,却有高下尊卑之分,多少天赋异禀的南宫子弟身怀绝技却老死在田地苗穑之间。”
说完南宫骥长长地叹了口气。
楚天阔这才意识到,南宫暗脉被压抑在黄山脚下几百年,族中子弟不能行走江湖,多少武学奇才身怀绝技却只能耕田读书郁郁而终,这种怀才不遇的苦闷恐怕不是自己所能理解,但经由这些人潜心钻研的武功,恐怕也更加高深,南宫暗脉恐怕不仅仅是宗家的一个后备,也是祖宗预留下专门钻研武学的一支,绝对不可小觑,而南宫骥身为暗脉传人,看到了祖上的无所作为,不知道他的少年壮志将作何排遣。
楚天阔还在琢磨,南宫骥接着说:“不过我们也懂一些奇门遁甲,那是祖先为了让我们择地而居时能找到风水宝地,而且村子房屋建造也可以采用奇门阵法,可以抵御外敌入侵,但这只是一些皮毛,算不上jing妙,南宫传人基本都懂,所以有些旁支的人实在不愿意放下长枪去抡锄头,就去当风水先生混口饭吃,保个体面。”
楚天阔心中一动,说:“我在‘德兴盛’见过他们大院中的谷仓排布,似乎暗合阵法。”
南宫骥点点头说:“没错,那就是在南宫骐的指点下建造的,对付一般兵丁围攻还行,对付你这样的高手就不行了,你把那里烧掉也好,免得给南宫家的绝学丢脸。”
“南宫家的绝学实在jing妙,ri后我定当到南宫兄府上拜访讨教,希望南宫家没有不能与江湖人士往来的家训。”
南宫骥微微一笑:“祖上所训除非正脉号令,暗脉不能介入江湖纷争,但没有规定不能切磋武功,楚兄能来,自当好好切磋一番。”
“我相信你此次回乡,只是南宫骐私下决定,南宫前辈一定还不知道,肯定还会要你出来。”
南宫骥摇摇头说:“家主不会这么伤南宫骐的颜面,如果家主哪天要再要我出来,恐怕已经是出了很大乱子了,虽然我想行走江湖,但我也不愿意见到南宫家出现动乱。”
楚天阔心想暗脉这一系真是为难,既对正脉忠心耿耿,又因为祖训所限不能一展身手而抑郁难耐,好不容易得令出来闯荡,又因为和少主相悖而被赶回,不禁对南宫骥抱有一丝同情,但此时却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宽慰他,小心地说:“南宫少主已经名重江湖了,还要和这伙不明来历的人牵扯到一起,对胡掌柜的忙都尽心尽力,所图为何呢?”
南宫骥摇摇头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江湖人士所图不外乎名和武艺,成为武林第一人,或者武林盟主号令天下,或者两者兼得,南宫骐隐隐有想和中原七大派抗衡的意图。”
楚天阔说:“这对南宫家未必不是好事。”
南宫骥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南宫家向来是duli于几大门派之外,身在武林却又超脱于武林,名重江湖却又攀援各道,凡事持中方能长久,突然介入武林争雄,恐怕不是祖上所愿见到,就像祖上不愿南宫子弟拿奇门遁甲去行兵打战一样。”
楚天阔明白南宫骥的意思,世家有世家的立场和负担,稍有不慎,将令几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南宫骐为了一己私yu而把南宫家拖入江湖纷争,对南宫家非常危险,这点南宫璟和南宫骥都清楚,只是两人都不便出面阻止。
南宫骥担忧着家族命运,楚天阔想着未来江湖的腥风血雨,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对着江面,默默无语。
过不一会,天se开始蒙蒙亮,东边云际间稍稍有微光透出,附近不知道哪里村落响起了第一声悠长的鸡鸣,然后不同地方就陆续传来了接二连三的鸡鸣,仿佛在催促还在被窝中熟睡的人赶紧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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