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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禅楼阁好帘栊,幽恨燕能说,已够杏花临影,负一弯黄月。
这是他避日寇至虹桥,天五为筑来禅楼居之,又传寇至,仓皇避往大荆时所作,但好像就是写的我离开汉阳。
同事中我与徐步奎顶要好。
步奎也是新教员,他才毕业浙大,是瞿禅的学生,却学的西洋文学,第一天由瞿禅介绍我认识。
西洋文学我见过爱玲的,今见步奎把勃朗宁,莎士比亚与歌德当作大事,我只略与他说说,就已使他惊服。
我因劝他丢开思想与感情,来读中国诗,先从杜甫起。
他很听话用功。
徐步奎心思乾净,聪明清新,有点像张爱玲,但是我很心平,因为他不及爱玲。
他因我与瞿禅是侪辈,亦敬我为师。
也谦逊喜气,却不殉人殉物,他的人如新荷新叶的不可挫揉。
他且又生得美,一晚在校长室开校务会议,电灯下他与诸人一淘坐着,唯他齿白唇红,笑吟吟的像一朵满开的花,我只顾看他,不禁想起小周。
还有徐玄长,我也是由瞿禅天五介绍认识。
他是乐清旧家子弟,年已五十,在家里仍称少爷,书画金石,丝竹吹弹,无一不会,且是个心平气和人,我惟嫌他有点熟,锋棱倒了。
步奎常到他家唱昆曲,徐玄长吹笛,他唱贴旦。
去时多是晚上,我也在一淘听听。
昆曲我以前在南京官场听过看过,毫无心得,这回对了字句听唱,才晓得它的好,竟是千金难买。
我听步奎唱《游园》,才唱得第一句“袅晴丝”
,即刻像背脊上泼了冷水的一惊,只觉得它怎麽可以是这样的,竟是感到不安,而且要难为情,可比看张爱玲的人与她的行事,这样的柔艳之极,却生疏不惯,不近情理。
我又听姓潘的唱亭会,是小生唱,第一句“月悬明镜”
我听了只觉真是皜月无声,那圆正清健都是志气。
《易经》里有西南丧朋,东北得朋,彖曰:“东北得朋,乃以类行,西南丧朋,亦终有庆。”
好像就是说的我,我在中原的朋友都尽,今在温州却道有了这些新的知人。
又我教的一班有个女生王爱娟,十七岁,家里一股洋派,她的作文与她的人聪明艳极,好像爱玲,不可有一点委屈迁就。
她肩下还有个妹妹,则活泼像炎樱。
我每次见了王爱娟,想起爱玲,兀自高兴得意,着实壮了胆气,但随又几乎不唉出声来。
前此我有爱玲,仍要引逗小周秀美,现在爱玲已不要我了,我反为想想是莫转王爱娟的念头,因为惟有她才是与爱玲相犯的。
我就这样的且只顾教教书,温州地方也依然是风花飞坠鸟鸣呼。
十月,秀美来。
她在蚕种场,今年的秋蚕制种已了结,这回她是与我住在学校里,同事与学生皆叫她张师母。
我们买火腿与茶叶,夫妻双双去刘家。
第一次去刘先生不在,太太来相见,两位小姐刘莱刘芷在温中读书,是我的学生,姊妹捧茶出来,行过礼侍立。
太太我还初次识面,她五十几岁,且是生得秀逸安详。
她与秀美说刘先生与年轻人难得投机,惟每称道嘉仪先生,秀美就代我谦谢。
第二次去,刘先生在家,太太亦仍出来相陪。
刘先生完全是长辈对小辈的和乐,还递香烟与秀美。
秀美很高兴满足,回来时路上她道:“今天见了刘先生,我胸口头像有一股气饱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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