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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丫头这么一带,一屋子的哭声又响了几分。
晚香弯腰,把丫鬟的手拨开,从前便见她在老太太身边不声不响地伺候,倒是个忠心的。
朝暗暗的床榻望去,祖母又迅速瘦了下去,面上似乎只剩了一张褶皱遍布的皮,眼窝深陷,鬓发皆白。
瘟疫之后好容易慢慢养回来的身子,终于在承受了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经受不住了。
祖母在晕厥之中还紧紧皱着眉头。
奚晚香不禁想到祖母从前威严肃然,不怒自威的当家主母的模样,对比之下,更生凄凉。
殷瀼抚了抚晚香微微颤抖的肩膀,斜目看到站在一边的奚二爷,他似乎已经全然没了头脑思绪,已然成了不知欢喜不知悲恸的躯壳。
殷瀼叹了口气,怪不得老太太权衡之下,最终还是选择让自己这个外姓女子来当这个家。
“都别哭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殷瀼沉声道,她将整个钱囊取下来,指了方才扯着晚香裙角的丫鬟,“去找镇上的郎中,将这些皆给他,不得耽误片刻。”
丫鬟瞪着泪汪汪的眼睛,忙从地上起来,来不及掸一掸灰尘,便应着接过钱囊,疾步往门外而去。
殷瀼又指了剩下的几个丫鬟嬷嬷,煮热水的煮热水,扫庭院的扫庭院。
原本方寸大乱的奚家忽然之间似乎又有了主心骨,有条不紊地重新运转起来。
这个纤纤的少夫人脊骨挺得笔直,眼眸沉静,似乎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屋内只剩了亲眷与一个伺候的丫鬟,冯姨娘这才走了进来,路上听下人说了老太太的猝然病倒,看起来有些愁容。
这几个月她过得不快,听说清瑟的婆家做生意又碰了钉子,莫说挣钱,就是从前的一点儿老本也要被吃光了,好好的一个地主员外家,如今已经落得要到处卖地的光景。
虽说清瑟归宁的时候缄口不言,可冯姨娘想着便觉得揪心,瞧瞧那丫头穿的戴的,哪里有少奶奶的风光模样?冯姨娘也担心自己,眼见着老太太越来越没用,这殷氏却如日中天,奚家的财产怎么算都落不到自己头上,杜家也不能指望,夫君去了,又无亲生儿子,一想到日后可能的穷酸落魄样子,冯姨娘惶然。
奚晚香抱着雪花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听到冯姨娘的声音,便转头唤了她一声。
雪花颇有灵性,似乎察觉到这屋宅中的凄凄之意,一反常态地跟在晚香身边,晚香没法子,怕来来往往的人踩了它,便把它抱在了怀中。
毛茸茸热乎乎的雪花,虽说并不亲昵,可这少见乖巧的模样还是让晚香心有酸楚。
冯姨娘不喜欢猫,觉得那类畜生阴森森的无端骇人,便朝着雪花直皱眉:“嗬唷,好好的抱个这玩意做什么?还嫌家里不够晦气?”
许是听出冯姨娘的敌意,雪花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冯姨娘被一只猫盯得有些发毛,便啐了一口,别开了眼睛,瞧了瞧床上的老太太,叹口气:“老太太这些天身子便不慡快,谁知还遇上这样的丧事,搁着谁身上都受不住呀。
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任由她一个人说着,屋内四五个人,竟没一个人搭理她,冯姨娘自觉没趣,便撇着嘴坐了下来,端着茶,目光从每个人身上转过去,茶杯遮住了半张脸,分明是冷笑的表情,也不知心里在打算些什么。
郎中终于到了,带他来的丫鬟火急火燎地拉着他进来,郎中的直裰都被扯出了痕迹。
一看之下,才知奚老太太又是中风。
只是这次心力衰竭,大有灯枯油尽的意思,比上次中风严重许多,若没什么意外,怕是再醒不过来了,就这样躺着躺着,哪天就没了。
郎中开了药,说也只是温和理气,帮着拖些时日罢了,若要老太太醒过来,基本没法子了。
郎中走的时候,晚香在门外喊住了他,倒是没问之前他俩承诺的事,见郎中坦荡荡无愧色,堂嫂安宁无恙、那虞氏已不知所踪,晚香便明白这郎中确实帮了她的忙。
因而便径直从袖中取了几粒碎银子塞给了他,说是这一大早的跑腿费。
郎中对二小姐的意思也心知肚明,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这奚家也是灾祸不断,可苦了这一家子妇孺!
半下午的时候,钱庄的李四春来了。
少夫人不在的时候,他便是钱庄的掌事,饶是胆子小不敢上奚家来,可还是得硬着头皮来向老太太报告日常,几次下来,胆子总算也大了一些。
这回说是杜家名下的布坊带人来闹事了,李四春已经推了好几回了,这次实在避不开,又得知少夫人回来了,便让她赶快回去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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