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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帝不知道太后的良苦用心,他只是感到在窦武、陈蕃和曹节这三个人当中,惟有曹节给了他这个年龄的人所希望得到的东西,而大将军与陈太傅对他的教训和管束让他敬畏。
他从心底里想逃避他们,逃避他们威严的目光,逃避他们无休止的大道理,逃避他们安排的经学功课的礼仪演习。
他喜欢和曹节以及王甫、郑飒、奶妈赵娆以及一大帮女尚书们在一起,他们每天都能让自己吃到从未吃过的东西,玩从未玩过的游戏,发自己从不敢发的脾气,说自己从不敢说的话。
他想自己的家,想自己的母亲,因而更想从他们这些人身上找到补偿。
灵帝更不知道的是:这次录定策功,竟开启了那个潜伏着的危机。
就在封侯的圣旨下达之后,发生了两件节外生枝的事情。
涿郡有一位名叫卢植的布衣士人向窦武递交了一封书信,信中的言辞非常直切,指出窦武接受侯王之爵是名不符实、贪天功为已有。
因为窦氏尽管作为天下聚目而视、延颈以望的宰辅,但定策拥立灵帝这件事并不是依据了立长立贤的立储原则,而是依照皇室的家谱作出的选择,无甚功德值得称言。
卢植还以本朝国嗣屡绝、四方盗贼纷起、朝中人事错综复杂等为借口,提醒窦氏保全身名,辞去封赏。
卢植的这封信不亚于一位巫师对诸多危机的预言,可惜的是,大将军没有重视这封信。
不久的将来,大将军就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卢植也为挽救他的预言付出了毕生的精力,这是后话了。
卢植作为一个布衣,竟敢向尊贵的大将军直陈言辞,说明了一个重要的原则,即像卢植这样的士人,不管是在野还是在朝,都不希望大将军是一个外戚大将军,而应该是一个士大夫大将军。
本朝孝殇皇帝以降,皇统屡绝,国柄或归外戚,或归宦官,朝纲紊乱,积重难返。
就封赏爵位来说,其道德依据已经丧失,受封者多为外戚、宦官之亲党或通贿权奸的虚诈之徒,故而接受封爵,往往被视为接受了一种耻辱。
眼前的这位大将军虽然和以往的大将军不同,但他毕竟与卢植或其他士大夫的出处不一样了,他有一些与他的太后女儿相同而与士大夫们相左的想法,或者他有更多的考虑,或者他过于自信。
无独有偶的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太傅陈蕃,一连十多道奏章,向太后辞去了爵位,他的理由正大而谦逊。
他说:&ldo;臣闻割地之封,功德是焉。
臣虽无素洁之行,窃慕君子,&lso;不以其道得之,不居&rso;。
若受爵不让,掩而就之,使皇天震怒,灾流下民,于臣之身,亦何所寄!&rdo;&ldo;不以其道得之,不居&rdo;,是孔夫子的话,不过陈太傅所说的&ldo;道&rdo;,却饱含了反讽。
冲突的前提,是阵营的形成,这件节外生枝的事,使得双方都关注起彼此的阵脚。
在一次例行的处理政务会议之后,陈太傅请大将军私下议事。
&ldo;大将军,时下大统已继,百废待兴,天下名士,皆思奋其智力。
前朝为奸佞所黜贤良,如李膺、杜密、尹勋、刘瑜诸位,现已起用,可谓既从人望,而德归太后,太平之志可申矣!&rdo;陈太傅说。
大将军听了连连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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