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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2页）

她说：&ldo;看你呀，尽借这种书看！

&rdo;

正埋首于书本的我直到她讲完了，才吃惊地抬起头望着她，朝她连连眨着眼睛：&ldo;你说什么？是在说我么？怎么啦？&rdo;

她伸出手来，指点着我正仔细端详的扉页上的作家肖像说：

&ldo;就是说你。

借的尽是这种书……&rdo;

&ldo;这种书怎么了？&rdo;

&ldo;书页泛黄。

写书的人，不是大背头，就是秃头，要不就是大胡子，戴眼镜，&rdo;她滔滔不绝地说，&ldo;总之，全是封、资、修的书。

你读了有什么好处？小心中毒。

&rdo;

我望着她激动的神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有什么好说的呢，她是小队长，又是班上的活动积极分子，还在听团课，争取入团。

我当着她的面把书合上了，封面是竖排的五个大字《柔石小说选》。

我想她看到书的封面，大约会感到自己说错了。

但她不，她还在说：&ldo;再这样读下去，你就永远不会进步！

&rdo;

我不愿再搭理她了。

柔石的那张肖像，戴着一副眼镜，长长的稀疏的头发往后梳得整整齐齐，这是他年轻的生命旅程中留下的不多的几张照片之一。

是的，我蛮可以站起来重新翻开书大声对她说：&ldo;你再仔细看看这是谁！

&rdo;但我没这么做，因为我还借了另外几本书，留着大胡子的托尔斯泰，留着小胡子的高尔基，秃顶的冈察洛夫，脸色忧郁的陀思妥也夫斯基……在她的眼里，这些人全是外国佬，读他们的书，就会中毒。

我把书塞进了抽屉，离座走开了。

我以为躲开她，事情就完了。

事实却不是这样，当我读完这些书，去图书馆归还，并且又开出一批书单递进去的时候，图书馆管理员只递给了我两本书，并且说：&ldo;不要借那些书了，你就读这两本吧。

&rdo;

我一看他递给我的两本书，一本是《把一切献给党》，另一本是《老共青团员》。

我愕然地瞪着图书馆管理员，很不幸，他也是一个秃顶。

而且我第一次来借书时就听说了，他是一个右派！

我想告诉他，这两本书我在小学里就读过了，我还做过读书笔记。

但我望着他的一双紧紧盯着我似有什么话欲说的眼睛，什么也没说，拿起两本书就走了。

不久，班干部正式找我谈话，我的邻桌陪伴在侧，她们郑重其事地要我端正学习态度，帮助我树立为革命而学习的信念，奉劝我千万不要再读那些封资修的文学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