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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2页）

蓝百岁摇了摇头。

卢主任说：&ldo;地主富农总有吧？&rdo;

蓝百岁说：&ldo;也没有。

&rdo;

卢主任想了想，说：&ldo;你们这偏得连公社的地图都差一点没有画出来，你们叫村长顺口就还叫村长吧。

&rdo;蓝百岁就从卢主任的语气里听出了村长是多么不屑一顾，多么不值一提。

他知道外村的村长都叫主任了，村落里还有别的干部，如副主任，民兵营长，大队会计等，这些人都归主任管，主任让他们干啥他们就干啥，主任不让他们干啥他们就啥也不能干。

他想三姓村也该和外村一模样，让司马蓝和杜柏这样的孩娃当干部，司马蓝就不会天天说他要当村长了，可他又怕司马蓝当了村里干部，就不听他的使唤了，独个儿呼风唤雨了，觉得村里还是没有别的干部好。

一天，他在卢主任身后说：

&ldo;卢主任，让我当村里主任，不要别的干部行不行？&rdo;

卢主任说：&ldo;你不是说村里没有一个党员吗？&rdo;

他问：&ldo;当主任非要是党员？&rdo;

正在检查梯田质量的卢主任，回身盯着蓝百岁，如盯看一只猴，好久好久不说一句话，目光既不锐利，也不柔和，一味的就是奇怪。

蓝百岁不知道自己的话错在哪儿了，但他知道他一定把话说错得十里二十里，慌慌着不知该做些啥儿说些啥儿补回来，于是脸上就生出一层冰冷的汗珠儿。

&ldo;村里最高寿的是三十八、九岁？&rdo;卢主任冷不丁儿问。

蓝百岁说：&ldo;我自记事起就很少有谁活到四十岁。

&rdo;

&ldo;你今年多大？&rdo;

&ldo;三十五。

&rdo;

&ldo;那你就算老年了，&rdo;卢主任说，&ldo;要真改为委员会，主任也得由司马蓝这样的年轻人当。

&rdo;说：&ldo;司马蓝找我说过，要让他当村长，他能把这梯田修得水平如镜呢。

&rdo;还说：&ldo;其实司马蓝这个孩娃倒也真是村长、主任的料。

&rdo;

山梁上有风，从梯田地里扬起的土粒，不软不硬地抽打着蓝百岁。

站在一道修成的梯田下，他的脸成了浅黄色。

卢主任说他已算老年了。

卢主任说该由司马蓝这茬年轻人来当村主任。

蓝百岁突然觉得腿上软弱无力了。

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对卢主任说村长就村长吧，改成委员会也罗嗦，叫主任还没村长顺口哩。

然后又问卢主任冷不冷，要不要回村烤烤火，卢主任说你回村给我弄两个荷包蛋端上来，他就默默地往村落走去了。

卢主任最爱吃荷包蛋。

他说山里的笨鸡好，鸡蛋小，营养高，说镇上这几年不让养鸡了，谁家关在笼里养几只，也都是从城里贩养过来的大洋鸡，鸡蛋个大，可是没味儿。

每天负责给卢主任烧一次荷包蛋的是司马蓝的娘。

司马蓝家养了八只鸡，冷冬天每只鸡五天才生一只蛋，差一差二地供着卢主任每天吃两个荷包蛋。

蓝百岁走到司马蓝家的大门口，他没有立刻走进去。

在大门前的槐树下站一会，脸上从卢主任那儿带回的浅黄色慢慢成了青紫色。

他坐在树下吸了一袋烟，没有回头大声唤，让司马蓝娘赶快把荷包蛋烧出来，他要立马端到山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