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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2页）

满楼霜月夜迢迢，天明恨不消……&rdo;

这时候天色早已经暗下来，堂屋里头本来就黑，只有火塘里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细声曼吟地唱着，仿佛仍旧处在那座灯火通明的戏台上，唱着她生平第一出戏。

那些观众端坐在那里，听着她唱念做打，年轻娇俏的少女，做出种种悲欢离合之态，那是她人生最辉煌的瞬间吧？当山呼雷动的喝彩声响起来，她如痴如醉的模样，就像是微曛，就像是被这火烧红了脸颊，她的眼睛熠熠发着光，像是黑夜里猫儿的眼睛，又黑又亮，倒映着火塘里的簇簇火苗，像是她的眼睛里也燃着一把火，点亮着。

唱完这几句戏文她就沉默了，将手上冷了的地瓜放进炭火堆里重新烤，潘健迟却忍不住问：&ldo;你唱戏唱得好好的，后来怎么又搅进这样的浑水里来？&rdo;

闵红玉&ldo;哈&rdo;地笑了一声，她笑的声音非常尖，一点也不像她唱戏的声音那样圆滑柔美，她说：&ldo;浑水？天下还有人可以不蹚浑水吗？我一介女流，又是个最下九流的戏子，任凭谁都可以来欺负，别说权贵军阀，就算是普通人家，谁见了下九流的女戏子不啐一口唾沫？你以为我愿意蹚浑水吗？我是不得不蹚……我要是不愿意，可连活路都没有了。

&rdo;

潘健迟听她这样说，倒是十分之意外，因为毕竟两个人还算是素昧平生，不妨她倒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这样的话，一听便知道是实话。

他虽然因为国仇家恨，漂泊多年，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更是争着一口气，硬是以军校第一的成绩毕业。

胸中大有抱负，只是未曾施展。

而且对闵红玉这样的人，一直以来，不免怀了几分轻慢之心。

觉得她就是所谓的&ldo;jiāo际花&rdo;，为人再是轻薄不过，贪图名利富贵，不惜在易氏兄弟间周旋，今天听她一番话，倒是十分出于意表，倒像真是肺腑之言似的。

停了一会儿，他才说道：&ldo;其实只是单纯地唱戏，也不是养不活自己……&rdo;

&ldo;是啊。

&rdo;闵红玉淡淡地道，&ldo;谁叫我心比天高，命却下贱。

我不甘心只唱戏，不甘心只做下九流的戏子，哪怕红了，哪怕唱得好，哪怕有人捧，哪怕每个月包银再多，又有什么用？清白人家不会娶我，权贵之家更是视我为玩物。

所以我不甘心，我偏不信这个邪，我闯到这名利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但是哪怕有一线机会我也要试一试，谁说女人就gān不了大事？谁说这天下争来争去，就只是男人地分内。

花木兰还能代父从军呢，梁红玉还能击鼓抗金呢，我就不信，我成不了大事。

&rdo;

潘健迟不妨她倒有这样的志气，不由得道：&ldo;帝王将相，宁有种乎？&rdo;

闵红玉忽然嫣然一笑，妩媚顿生：&ldo;可不是，谁说这天下只有权贵们得份儿，比如潘副官你，哪点比易家那几个公子哥儿差了？易连恺不过生得一个好爹，就算是易继培，当初也是一兵一卒打出来的天下，当年谁能想到他能有裂土封疆的今日。

潘先生，要不是你有意中人，我倒是很愿意跟你合作，趁着这天下大乱，好好蹚一蹚这浑水呢。

&rdo;

潘健迟道：&ldo;这与我有意中人有什么关系？&rdo;

闵红玉悠悠叹了口气，说道：&ldo;你有意中人，难免就有所羁绊。

行事的时候未免缚手缚脚，顾忌良多。

做大事的人，焉能有儿女私qg，婆婆妈妈柔qg蜜意，迟早会坏事。

所以我不能与你共事，你这种人，也成不了大事。

&rdo;

潘健迟微微一笑，说道：&ldo;我定然是成不了大事，也无心成所谓大事。

对得起民族国家，也就对得起自己了。

倒是闵小姐你，真是胸怀大志。

那么我就祝你，心想事成吧。

&rdo;

闵红玉&ldo;噗&rdo;地一笑，倒像他讲了个笑话似的，她见他似乎颇不以为难的样子，便笑吟吟说了句壅南家乡话：&ldo;谢谢侬。

&rdo;

他们说话之间，那陈老叟已经杀完ji进来了，先舀水洗了手，又坐下来陪他们说话。

潘健迟便向他打听下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