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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初见顾香生,宋暝看她身上便处处都是谜团。
虽说嫁过人丧过夫,可寻常妇人也没有时时抛头露面往外跑的,即便世风再开放,世人对女子总还有种种苛刻的偏见束缚,如那些骄傲跋扈的高门闺秀,成日里斗鸡走狗,赛马打球,宋暝也不是没有听闻,却从未见过一个像顾香生这样,给刺史出主意,扳倒沈南吕,折服于蒙,提议强兵备战,重商兴文,这是女人该做的事吗?
出不出格且不说,平民人家的女子,肯定是没有这份见识的。
更奇怪的是,她说她去过魏国皇宫里的藏书馆。
这是什么概念?
能进魏国皇宫,那必然得是有点身份的,这也符合宋暝对顾香生来历的猜测,他早就觉得徐澈和顾香生之间根本不是什么表兄妹,但能进魏国皇宫,不代表能在藏书馆里看书,更勿论还能将里头的书名记下来,这就意味着她起码进去过不止一次,还能随意出入。
身份成谜,举止有度,出入过魏国皇宫,卓有见识,宋暝脑子里转了几圈,觉得顾香生应该是从魏国皇宫里出来的女官,而且应该是出过什么事情,才“非正常离宫”
的,所以身份自然要对外遮掩,徐澈从前曾在魏国为质,两人若是因此结识也不奇怪。
这样一想,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任他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把顾香生和魏国新帝从前在潜邸时的王妃联系到一块儿去,毕竟留书出走这种事情,连魏临都想象不到,更何况是宋暝,这种做法完全不符合时下的观念。
在所有人心里,魏国的淮南王妃,其实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一个已经变成灰色的名字,永远被篆刻在牌位上,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虽然最终结果有点偏差,但以宋暝得到的信息,能够分析出这个结果,已经非常靠谱了。
而且老实说,除开一开始的不适,宋暝发现,一旦跟顾香生站在同一阵营,其实这种感觉并不差,与她作对可能会担心被算计,但当对方赞同并理解自己的想法时,即便此时坐在对面的是个女人,宋暝也难以避免地生出知己之感。
“只是这件事做起来会很难,即便有那些书名,”
宋暝提出这个想法,此刻却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其中肯定有许多孤本和珍本,轻易不流传于世,收集起来,不是一两年工夫就能完成的。”
顾香生:“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这藏并非要等到将所有典籍都集齐了才能建起来,而应该是先有楼,后有书,就算孤本一时难以拿到,旁的许多书总是没问题的。
这年头一本书要流传,靠的是口耳相传,又或者手动抄书,再传于别人,有时候魏国的书,齐人未必听过,吴越的书,大理也未必见着,这时候商人的优势便能体现了。”
“楼建好了,书慢慢增加,无论贫贱富贵,只要肯来,又能通过我们设下的题目,便可进去观阅典籍,除此之外,还可开明辩堂,让他们就观点相异之处进行辩论。”
徐澈点点头,他觉得这个主意比之前自己说的开书院之类靠谱多了。
“宋兵掾果然大才,以你的能耐,当这个司兵参军事,实在是屈就了,我便是沾了姓徐的光,否则这刺史也该由你来当的。”
宋暝忙道:“不敢当使君谬赞!”
徐澈:“既然此事为宋兵掾提出,不如就有你去办罢。”
宋暝吃了一惊:“这,怕是不妥罢,下官的职责与之不符……”
徐澈笑道:“这又有什么不行的,朝廷律法也没规定官员不能做职责之外的事情,更何况这是经过我同意的,不必担心那么多,我相信邵州之内,没有人能做得比你更好了。”
宋暝当然愿意,只是他没想到徐澈会如此痛快将这桩重要的差事交给了自己。
他起身拱手:“下官定不负所托,尽快办成此事!”
徐澈颔首:“建楼的银钱也有了,便用抄沈家得来的那笔钱,我已命人悉数登录入册,回头便交给你,若有什么难处,你可以直接与我说,也可以和焦先生说。”
顾香生道:“我想劳烦宋兵掾一件事,你命人收集典籍时,请多搜集一些与前朝史籍有关的书籍,譬如前朝内宫纪实,皇帝起居录等,当年前朝灭亡时,这些内宫官史,多数散落在吴越和魏国,藏于两者宫中,如今吴越已灭,必然有不少宫中典籍流落民间,宋兵掾可往这方面去找找,说不定有所收获。”
宋暝奇道:“您是想?”
顾香生轻轻吐出两个字:“修史。”
历朝历代,每逢旧朝覆灭,新朝崛起,必然会修前朝史,这是每一个新王朝都会做的一项重大工作。
但当今天下,在前朝灭亡之后,天下就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至今三十年有余,很多前朝内宫典籍流散四处,为各国瓜分殆尽,也有一些在战乱中毁于一旦。
“现在个个都想当天下霸主,即便像南平,天子年少柔弱,太后沉溺权柄,贵族骄奢淫逸,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要修史,待建成,在外头有了名气之后,使君便可首倡其事,登高一呼,届时必然有不少名士文人响应。”
宋暝精神一振:“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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