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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魏国前方战事陷入胶着时,国内也发生了多年难得一遇的水患,“春夏以来,雨水大作,以致酿为灾患,淹沿岸数府,坍塌城垣一千一百三十七丈,淹死军民男妇一万九千余人,漂流马骡等畜十五万六千余头”
。
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瞬间被内忧外患所淹没,连大病尚未痊愈的皇帝亦不得不挣扎着从病榻间爬起来,料理政事。
在齐人的包围下,魏军自吴越都城突围,并与越州的魏军主力会合,打算重将都城夺回来,只是齐人士气大涨而魏军在先前的突围战中损失颇多,故而反攻十分困难,能够守住剩下的地盘就不错了。
皇帝对前方的战况很是不满,接连下了好几道旨意对严遵加以申饬,说他因为大意疏忽而丧失城池,为敌方所趁,必须马上将功赎罪,把失去的城池夺回来。
然而战场上瞬息万变,却不是由谁说了算的,在过了将近半个月之后,当皇帝发现战况依旧没有起色时,便又想起了还被关在大牢里的程载。
就在这时,益阳王魏善上奏,言道水患严重,唯恐地方官府有疏忽懈怠之处,自请前赴灾区,代朝廷监督赈灾事宜。
这年头不管水灾旱灾或者地震,赈灾都是个苦差事,要和地方官府与中央六部打交道,还要在两者之间做好协调,若是灾民因安置不妥而哗变,到头来地方官固然要掉脑袋,巡视钦差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再说了,既然发生灾患,环境条件肯定恶劣,去了那里,能不能吃饱饭还是两说。
魏善的请愿,不是在趁机占便宜,倒更像是在自讨苦吃。
当然了,肥差人人都想抢着去,这等苦差事却没有人抢,不仅没人抢,大家还觉得益阳王可能是同时死了老婆小妾孩子,心头难过,所以想借着差事忘情罢了,境遇之可怜,实在令人同情。
因宫宴之事,皇帝对这个儿子多了一些愧疚——若非太医急着去诊治他,兴许温氏和李氏还能活下来一个。
不过这丝愧疚是多是少就不好说了,即使时光倒流,皇帝肯定也会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觉得旁人的性命都比不上自己贵重,这兴许是全天下皇帝的通病了。
然而对儿子的那一丝愧疚,使得他不再计较先前魏善跟着程载出征却被检举贪渎一事,也乐意在无伤大雅的范围内尽量满足儿子的愿望。
但在听见魏善想以巡按御史之职前往赈灾之时,皇帝依旧感到了意外。
“你想好了?”
看着魏善,皇帝缓缓问道,毒药毕竟还是伤了嗓子,声音未能彻底恢复过来,显得有些嘶哑。
“是。”
魏善伏地叩首。
“你虽然跟着程载去过吴越,但这次和那次又不一样,江州洪州等地,据说现在如今十地九水,农田房屋淹没无数,你便是去了,别说没法像在京城这样吃喝自在,怕到时候吃什么喝什么都不能如你所愿了。”
连同张婕妤肚子里未成形的胎儿在内,皇帝此番一共失去了四个儿女,回过神来的他对宋贤妃等人更是恨之入骨,虽然人已经死了,但除了被枭首之外,尸骨还被暴晒了整整十余天,直到已经开始发臭,才被丢到乱葬岗去。
如此一来,皇帝如今膝下的儿子,也就剩下魏临他们三人。
从前随意废立太子,是自忖正值壮年,自然不希望有个年长的儿子来分权,甚至威胁皇位,可如今经历了宫宴一事,身体底子受损,对皇位继承的危机感也上来了,此时皇帝已经无法再随随便便失去任何一个儿子。
为了百年江山计,势必要在近期之内订下储君人选。
在皇帝看来,魏临仁孝有余而勇武不足,魏善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都各有千秋,相比之下,魏节因为两年流放之苦,回来之后越发小心谨慎,动辄如惊弓之鸟,这样的人,自然没法担负重任。
如无意外,储君应该就在魏临和魏善之间择定。
只是现在,皇帝仍旧还没决定选哪个好。
魏善道:“阿爹龙体有恙尚且夙兴夜寐料理国政,大兄身兼兵部户部二差奔波劳累,儿子闲人一个,没什么可为您分忧解难的,想来想去,也只有在这件事上帮忙尽一份薄力了。
遍观史书,历来唯天灾最易激起民变,赈灾事宜看着皮毛琐碎,实则却是民心之本,若派遣的官员清白廉洁,尚有可说,若是对方联合地方官府,将户部拨下的钱粮从中克扣,横征暴敛,就会雪上加霜,令灾民不堪重负,也枉费了阿父和大兄的一番苦心!
所以儿子恳请阿父准我奔赴灾区,协同地方官府处理赈灾事宜!”
这个儿子真是长大了!
皇帝忽然有种老怀大慰的感觉。
他微微露出笑容,旋即又叹了口气:“等你回来,朕再为你物色一门好亲事,你看严遵的女儿如何,听闻他家女儿素有国色,不比程家女郎差。”
魏善的声音略略低沉:“但凭阿父决定。”
他越是这样,皇帝就越觉得这个儿子可怜可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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