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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漫天的大雪。
我紧紧抱着九条蓬松的尾巴,窝在爪子刨出来的雪洞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眼前茫茫无际的鹅毛大雪已经连续不断地飘荡了七天七夜,方圆百里内,寸草不生,荒无人烟。
我的爪子,我的耳朵,还有我的九条尾巴,都被铺天盖地的严酷寒气冻得有些麻木和僵硬。
我想我大概是要死掉了,就像爹和娘那样。
七天前,庞大的狼妖族群冲进我家所在的那片密林时,湛蓝色的天空刹那间布满了黑压压的浓密乌云,一层又一层泛着斑斑点点的通红血晕,平日里夹杂幽香的林中清风满含肮脏*的腥臭味,一波又一波无声无息混混沌沌地吹过。
娘亲把我藏在空置的水缸里,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叫我无论如何不要出来。
我从水缸的缝隙里看到爹挥着铜剑砍杀目不暇接的狼妖,颀长挺拔的身影所到之处伏地一片。
直到狼妖族的暗箭重重扎入他的后背,锋利的黑刀隔空飞来狠狠刺进他的胸口,溅出的鲜血瞬时染红了一旁碧绿翠竹的枝叶。
那些竹子,每一株,都是爹和娘带着我一起种下去的。
狼妖没有伤害娘亲,我听见狼妖族长说要将她毫发无损地带回去,夜夜供他一个享乐。
再然后,两个蓬头垢面的狼妖举起泛着寒光的锐刀,将刀锋对准爹的脖颈。
我从水缸里跳了出来,一路朝着爹和娘奔去,疾风在我耳边呜呜作响,我很少跑得这么快,我从前跑得这么快都是为了找爹玩。
然而这一次我扑进他怀里的时候……
他已经凉了。
他再不会抱着我去湖边钓鱼,再不会低声讲故事哄我睡觉,再不会一笔一划教我写字……
我没有了父亲。
像是头顶的天忽然坍塌,顷刻间压下废墟一片。
狼妖族长阴森发笑两声,迈着沉重的步伐踏过来,双眼紧盯着我说道:“呵呵,还有只没化形的小九尾狐。”
娘亲将我搂进怀里,她贴着我竖起的耳朵,用一如既往的轻柔语调小声说:“挽挽,你以后没有爹没有娘,也要好好活下去。”
她言罢无声地流泪,温热的泪水滴滴打在我的脑袋上,声音愈加轻不可闻:“挽挽,一直往北跑,不要回头。”
娘亲突然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在我尚未反应过来时,从小伴着我长大的那只月夜金乌鸟长啸一声急速低飞过来,叼着我的某一条尾巴凌空展翅飞起,朝着漆黑的苍穹直冲而去。
我低下头看狼妖包围着的爹和娘,只那么一瞬,他们就浑身燃火化成了灰烬。
我娘用禁法自断了魂灵,生生世世遣散漂浮,无休无止化为烟灰。
这个咒法让娘连带着爹一起,再也回不来了。
月夜金乌鸟带着我不分昼夜地往北飞,一路飘散着纷纷扬扬的弥天大雪,它飞着飞着就越来越低,一直低到我伸出爪子就能碰到雪地。
金乌鸟落地后打了个滚,我才发现它的后背上有几支浓黑色的狼妖暗箭,将它金灿灿的浓密羽毛生生溶出骇人的黑斑,伤口处甚至能瞧见赤黑的骨头。
我靠在它暖融融的羽毛边,却见它开始用爪子疯狂地刨地,我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要刨地,还是帮着一同刨了起来。
我们一起刨了一个带着鸟爪印和狐狸爪印的小坑,金乌鸟看着这样一个坑,特别满足地蹭了蹭我,然后倒进那坑里歪着脑袋咽了气。
我这才知道,它方才那样努力地刨地,原来是在给自己……
挖一个合身的坟。
冥界幅员辽阔,天大地大,却再也没有我的家人和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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