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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嫂,您……还好吧?”
“没事,叫你看笑话了。”
眼眶中已忍不住要溢泪,唇角却越翘越高,是在自嘲今日自己与两个年轻弟妹争风头的盛装呢,真是个笑话呢!
薛胡氏抬手,指尖从眼睑下滑过,勾出一丝丝水汽儿,又不着痕迹地移到脸颊边。
脸上涂了最柔润的脂粉,摸起来还是一片滑,可比起眼前十九岁的八弟妹,怎么看都显得稍稍“厚重”
了一些,她都快三十岁了,哪能跟人家鲜嫩的小水葱儿比呢?
薛胡氏整理好心绪,将苦涩的泪都压在了心里,又对薛刘氏笑着告辞:“你七嫂这个人啊,话糙理不糙,我真得回去准备屋子了,别让新来的‘妹妹’看低了我。”
薛刘氏没有再拦,只怔怔看着三嫂的背影,缓缓地消失在回廊深处。
作为薛家幺子之妻,最不问世事的病秧子夫人,她却也知道,三伯去了最危险的地方运货。
三房的孩子表面无恙、心里都担心得不行,三嫂却每日打扫房屋,给儿子女儿做各样花色的点心,帮大房的大姑娘算账,哄七房的小宝篥玩儿,让三房的小院每一日都热闹得如夏日繁花,欢声笑语,欣欣向荣。
这么坚强的三嫂,竟也会为一个“妹妹”
失魂落魄到这种程度。
薛刘氏不由伸手,捂住心口。
她常年生病,心跳比常人缓了许多,此番听着,依旧是如西洋进贡的宝石表那样的节奏,一声声轻轻的“咚、咚、咚”
,轻缓而黯然。
她原是镇江府府尹之女,书香之家的大小姐。
父亲被废太子义忠亲王诬陷丢了官。
虽然朝廷之后又为他父亲平反,可父亲已经死于冤狱,只剩她与寡母,还有一双年幼的弟妹,在流放的路上接到赦令,夹着水火棍的官差便卸了她们的镣铐,又将她们随手扔在了路边上。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家四口身无分文,寡母与弟妹哭泣不停,她也染上了咳疾,望一片旷野几欲绝望:这般的“赦免”
,与死何异?
几乎要饿死时,官道上来了一行商队。
薛刘氏至今都记得,她虚弱得蜷在地上,而那个一身华服年轻商人勾起她的下巴,给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污泥,细细瞧了瞧,便傲慢道:“镇江府尹的女儿啊,我听说过,你爹是个人物,至死不肯同流合污。
这样,我带你们走,不过——你嫁给我吧。”
三年后,薛家为幺子送了十几担的聘礼,她家却只能拿出两副首饰,其中一副还是银饰,陪房田二婶则是她父亲老仆的女儿,也是唯一能跟来照顾她的人。
薛牧那头,听说没嫁妆,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撇了撇嘴:“我早知道了,你嫁过来就行。”
还记得出阁时,母亲抱着她嚎啕大哭:“天哪,我是在卖女儿啊……是在卖女儿啊!”
聘礼都收了,她还能不嫁?弟妹已经长大,弟弟看中了一个举人的女儿,若没银子,怎么下聘,怎么盖新房?
买卖成,仁义也在,从此她便成了薛家的八夫人。
她是被买进薛家的,自然得安分守己,乖乖的当万事不管的幺子媳妇,比守寡的六嫂还低调。
她向来谨记,绝不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更不该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奢望。
而且,流放时积下的病一直未愈,她嫁来几年也没为八房开枝散叶……这点,是她对不起花钱买她的丈夫,让他亏了本呢。
“八夫人,八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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