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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摇着头打断他,“克明他性子果毅,既认定了二郎为日后明主,断不会因那几起子小人从旁作乱便悔怕了,旁的不论,只须二郎不负他不负天下,足矣。”
两人一齐回头望了望胡床上的杜如晦,他的眉头依旧紧紧拧在一处,冷汗倒是渐收了,面唇却红涨起来。
穆清伸手向他额上探去,触手滚热,再抓过他的手腕,扣脉细辨,果应了赵苍所言,高热烧起。
此时营帐门前有兵卒禀报,称云将军升帐,请他速去。
听说有事要议,穆清忽想起方才李世民向赵苍说另有差事要予她,却不知所为何,赶忙问起。
“三两句难说明晰了,待我回营细说。”
李世民起身随手抓过一方布帛,胡乱擦抹了几下铠甲上脸上的血迹,丢下满是血污的布帛,辞过穆清,自出帐去。
穆清起身端了盆去寻洁净水,门口鲁阿六并另一名“玄甲”
仍戍立着,见她端了一盆血水,忙上前接过,帐后自有一口盛放了清水的大缸,鲁阿六替她倾倒了血水,洗濯干净铜盆,舀上大半盆清水,递于她。
瞧着她凝重的脸色,却不敢问起杜如晦的伤势。
她捧着铜盆,叮嘱鲁阿六不许放人进来,入内阖上帐门。
捡了两块干净布帛出来,浸透凉水,一块绞拧干了搭放在他额上。
又掀开薄被,解开他的里衣,裸出前胸,取过另一块湿凉的布帛,小心地避开创口,轻擦拭着他的脖颈手臂前胸。
不消一会儿,两块布帛均已温热。
她再将它们投入凉水中浸透,拧干,擦拭。
不间断地反复,直至正午。
其间出去换过一次水,打发了鲁阿六二人去歇着,鲁阿六却执意不肯令帐门口空着无人戍守,两人便轮着去歇。
穆清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自领了一块胡饼,回帐内守着杜如晦。
将将觉着他降下几分热,她舒了一口气,胡乱咬了几口干巴巴的胡饼。
一夜并一日半不曾阖眼,咬下的胡饼尚在口中未及咽下,眼皮便酸涩沉重,再支撑不住坐着便眯了过去。
才浅浅迷糊了半刻功夫,却猛地一个激灵,骤然醒来。
她放下胡饼又坐回胡床边去瞧他,只觉他周身又烘热起来,嘴唇干得有些唇皮发硬。
穆清心内焦躁,睡意顿消,在帐内四处寻摸一圈,寻不到小勺。
无奈只得洗净了手,以手指蘸了水,抹在他的唇上,又滴了数滴入他口内。
又是一遍一遍地浸湿布帛,擦拭,也不知换过几盆清水,不知滴了多少滴水入他口内,他周身的灼热却不曾褪去。
她原有满腹的话想同他说,临到喉舌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便一面擦拭着他的前胸,一面喃喃乱语,“你既要同我说夫纲,那便好歹撑将过来,好好整治夫纲才是。”
一时又淌下眼泪,泣道:“我自跟随了你至今五载有余,你负我这许多,竟从未向你讨要偿还,我不容你再多负一次,待你大好了,咱们一桩桩一件件点算过。”
李世民从云定兴的营帐中归来,原要同她说事,见她眍?着眼,眸下一片乌青,竟一时无法同她开口。
“你且去歇会子,我命人来暂先替着你。”
踌躇了许久,他只说出这一句。
穆清不停手地绞换布帛,固执地摇头,“我亲手侍候了方才能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