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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拍着身上的泥土,一把将我抓起来,看我的腿还在筛糠,他笑道,“你现在晓得狼和狗的区别了吧?”
阿爸抹了一把脖子上的狼口水,笑嘻嘻地擦在我脸上,狼并没有咬阿爸。
“后来人们检查铁链,链头断口上面有很多牙痕,日复一日被狼牙咬得薄脆易断,击中我胸口的就是铁链中绷断的关键一环,这匹狼早就在策划逃亡了。
“我不歇气地问:‘阿爸,你真的会开枪吗?狼为什么不下口?万一他真咬断你的喉咙怎么办?!
阿爸,你知道狼会扑过来吗?’阿爸没有回答我,狼更不会给我答案,我只是隐约感觉到,狼或许一直在给自己争取时间,储存体力,只是不到时机成熟,狼绝不轻露锋芒。
阿爸可能已经看出了这一点,给了他最后的自由机会,要么死,要么逃!
“狼是个骄傲的灵物,他不需要同情,让他越狱比释放他更有尊严。”
索朗的目光停留在窗户上,似乎透过玻璃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人一旦大开杀戒就止不住了。
不仅仅是打狼,豹子、藏原羚、梅花鹿、旱獭、鱼类、鸟类……天上地下,凡是人们能看到的都杀。
这种猎杀持续了几十年,草原上的野生动物几乎灭绝,勉强活下来的狼也饿得找不到东西吃,只能袭击牧民的羊群,又导致人们绞杀除害,恶性循环一直延续到现在。
直到近几年,政府才收缴了枪支,情况有所好转,但还是有很多枪藏在民间。
盗猎打狼也从没停止过。”
索朗走到房门口,说,“等着,我早上说过,要给你们看一样十年前的东西。”
我以为索朗要给我们展示那时的武器,但他却从马背上卸下一个大包袱拿进屋来,往床上一扔:“打开看看吧。”
我在床沿上坐下,疑惑地打开包袱—是一件藏袍,翻开里子,熟悉的毛色,是狼皮?皮形怪异,毛层很薄,我托在手上再一细看,皮上的一对对细缝是……眼睛?
“狼头!”
我赶紧捂住嘴,怕吵醒了小狼。
这藏袍的里子竟然是清一色的狼头皮,每张都是从狼眼下方到额头的三角形皮块,每块头皮有巴掌大小,一上一下拼接缝合,若干头皮连成整块,最后裁剪成袍子内衬。
我摸着皮袍里衬:“这少说也得四五十张狼头皮啊!”
亦风拉着皮袍瞄了一眼:“我看不止,恐怕有一百张。”
索朗冷笑一声:“你数吧!”
索朗的表情让我心生寒意。
我不想让福仔和小不点看见这东西,于是和亦风把袍子抱出门去,展开挂在围栏上,掏出袍袖,翻转整个内层,一个一个数狼头。
刚数完一只长袖,我的鸡皮疙瘩就冒了出来,仅一只袖子就用了五十六张头皮。
数完整个皮袍,我和亦风都傻了—六百二十六张狼头皮!
“这是十年前,我在一个皮匠家里看见的,我当时和你们一样震惊。
皮匠告诉我,外面有的买家只收购整块的狼背皮,狼头狼尾狼爪子算是边角废料,扔掉可惜了。
于是他闲暇时候就把那些人丢下不要的狼头皮收拾起来,做成了这件袍子。
皮匠说因为生剥的皮草最柔韧,剥皮手往往将狼打晕了活剥,有的狼被痛醒,赤裸裸地跳起来,在草原上狂奔,猛然发现自己血糊啦的身体上什么都没有了,才倒地死了。
草原上杀生太惨烈,后来活佛发怒了:‘凡是藏族人不准打猎,凡是穿野生动物皮毛的人不准进寺庙!
’藏族人信奉佛教几千年,‘不准进寺庙’是非常严厉的惩罚。
有了活佛的告诫,这些年来,当地人跟野生动物的关系才缓和了一些。
宗教的力量能管住藏族人,却管不住汉人,也管不住汉化的藏族人,因为经过这几十年,有的人已经不再信佛,改信钱了。
虽说与汉人比起来,野生动物还没那么怕藏族人,但是相比几十年前,动物和人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我小时候在山里放羊,狐狸就在几十米远的地方逮耗子,獭子、野兔就在我身边跑,獭子都敢过来吃我放在手心的干粮。
现在不行了,要想他们再像从前那样不怕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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