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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京师人姓白,幼时曾读几年书,学得些《挂枝儿》,在外厢唱,要他听得。
他唱道: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寥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时,展转愁,梦儿难就。
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裯,如今芦为帏,土为炕,寒风入牖。
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沿房走。
夜将中,鼓咚咚,更筹三下。
梦才成,还惊觉,无限嗟呀。
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怕,九卿称晚辈,宰相谒私衙。
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瓦。
城楼上,鼓四鼓,星移斗转。
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
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鸡声茅店月,月影草桥烟。
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正寒。
冬风凛冽,霜拂征衣,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样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两个说了哭,哭了又说。
只听是外厢《五更传》朗朗唱过,句句讥讽忠贤。
忠贤闻了,又惶愧,又凄楚。
便道:“罢,罢,罢。
今夜是咱的死期了!”
于是他二人次第上吊。
外边的人,起初听得他们絮絮叨叨,啼啼哭哭,末后不听见声响,只道他两个睡着了。
直到五更,监押官刘应选去催他梳洗,把他房门推了几推,才推进去,撞了一头,拿手中的灯一照,却是吊死的李朝钦。
那壁厢梁上,又吊死了个魏忠贤。
刘应选跌脚道:“不好了,李朝钦死了不打紧,吊死了正犯魏忠贤,倘万岁爷难为起监押官来,怎么了!”
轻轻走将出来,唤了几个心腹猫食。
同进忠贤房里,收拾了他的细软金宝,并自己行李,打直在马上。
已是停停当当,才叫喊道:“不好了,魏忠贤走了,咱们快走追赶!”
竟打着马,飞也似往南去了。
还有那一个监押官郑康升,为因尤家不够住,在对门袁光灿家歇。
正爬起来梳洗,听见刘太监叫喊,忙走过这边来,已不见了刘应选。
进对面房来,只见魏忠贤、李朝钦双双高挂。
却不知监押刘官儿哪里去了,郑康升委决不下,心里想道:“刘内相难道逃走了?一定怕万岁爷难为咱两个,故此假意吆喝,只说魏忠贤走了,趁势好跑路,如今说不得了,只得报与本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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